“我们蛮人,从喝得习惯了,不会生病。”
“我还是烧了给你喝。”
高大全从背上竹筒后边扯出一个大铁杯,拿着跑到溪边,盛了满满一大杯水双手捧着跑了回来。
把铁杯架在火堆上,看着火舌添着杯底,高大全出了口气,对刘妹道:“好快的,很快就烧开了。”
刘妹的声音低沉得向乎听不见:“高大哥,你烧水不要把水盛满,水会溢出来把火浇灭的——”
“哦,是这样吗——”高大全手忙脚乱倒了些水出来,重新又架上去。
回到看刘妹,眼睛却又闭上了。
到刘妹身边,高大全凑到她面前,声问道:“你没有事吗?怎么不睁开眼来?我怕你——,我怕你——”
“我好累,我想歇一歇——”
刘妹睁开眼睛,看了高大全一眼,慢慢又闭了起来。
水开了,喂着刘妹喝了几口水,她苍白的脸才慢慢又有了光彩。
刘妹的头枕在高大全粗大的臂弯里,湿漉漉的长顺着他的胳膊一直垂到地上,破碎的竹绿衣裙掩不住身体,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热水。
高大全从没与一个女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现在他却觉得很自然,好像天生就该是这样一般。
喝过了水,让刘妹又歇了一会,高大全问她:“你怎么在溪水里?”
“我自己跳进去的。”
“你怎么会跳水?”
“我哥哥输了钱,又把我卖给黄家了,我不愿意,就跳进去了。”
事情简简单单,重复着从前的轨迹,刘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就是她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直到没有人再把她放出竹筐,没有人再把她从山溪中救起,她结束自己的生命,终止这简单得枯燥的命运。
“我又没有死。活着真好!”
喝过了水,刘妹脸上的光彩重新明亮起来。
雨终于停了,整个山林里都是快活的气息,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唱,数不清的虫在草从中蹦来蹦去,就连鹿也出来凑热闹,站在树间好奇地看着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一个竹绿衣衫的女子,一步一步向林外走去。
昨晚找了个山洞养足精神,给刘妹包扎了伤口,太阳还趴在山脚下探头探脑的时候,高大全终于到了山谷口。
“出了这处山谷,我们就离开了忠州,前边不远就是巡检寨,张巡检与我熟识,你到那里好好休息一下。”
高大全对背上的刘妹。
刘妹轻轻了头:“真好,我不想再回忠州了。”
钻出山林,远处大海一般的甘蔗林已经在望,甚至能够看见路边移边聚居升起的袅袅炊烟,看着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高大全长出了一口气,站真了身子。
“高大哥,先不要下去!”
刘妹突然拍高大全的肩膀,指着山脚下让高大全看。
十几个蛮人手里拿着刀枪正在谷口来回巡视,探头探脑地看两边山林。
“来抓你的?”
“嗯。”
高大全找块干净的石头把刘妹放下,看了看山脚下,提起手中钢刀咬了咬牙:“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他们赶走!”
刘妹苦笑:“他们十几个人呢,还是算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他们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高大全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不好自己能不能杀掉十几个蛮人,那也是常年随在主人身边打架杀人的。再刘妹现在连走步路都难,被蛮人现了自己也护不周全。
太阳一一地往山上蹭,高大全在山上转来转去,心中烦躁不安。眼看着已经逃出牢笼,就这么被堵在这里实在让人憋屈。要不带着刘妹从那边的山林绕过去?要是迷了路怎么办?自己昨天虽然也是从山上不走大路,终究还是顺着山谷的方向,真钻进深山老林里,心里却是没底。
“高大哥,你快看,那边有人来了!”
清晨弥漫的水汽中,远方徐徐露出黑压压人群的影子,整齐排开,慢慢向山谷口压了过来。
高大全喃喃人自语:“官人来了?”
正带人在山下谷口转悠的黄从贵等得心焦,口里骂骂咧咧,却见一个家丁快步跑过来,慌乱地喊道:“衙内,大事不好,邕州兵马来了!”
黄从贵抬脚就把来人踹倒在地:“没有出息,慌张什么!来了多少人?”
那家丁在地上不敢起身,口中道:“黑压压的,怕不有千百人!”
黄从贵吓了一跳,急忙跑到谷去看。正看见徐平带着巡检寨兵马,还有如和县里的数百乡兵,直向谷逼来。
“你去问问,徐通判带兵干什么?难不成要撤我们忠州!”
黄从贵伸手把身边的一家丁推了出去,又让身边下人把自己马牵了过来,事情不对,自己上马跑了再。
看见对面有人过来,徐平吩咐人马停住。
那家丁到了徐平马前二三十步的地方,通地跪倒在地,高声道:“人见过通判,我们衙内让来问,通判怎么带人来忠州地盘,有事吩咐就好!”
徐平没有答话,冷冷看着水汽弥漫的山谷。
旁边的孙七郎眼尖,低声对徐平道:“官人,那边山上高大全下来了!”
这里的山都不高,高大全背着刘妹没用多少时间就奔到了山脚下,向着徐平的大部队走来。
事情来得紧急,徐平没有与曹知州商量,高大全回来,却不好动手了。溪峒事物超出了徐平通判的职权范围,撤销一个土州事情可大可,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再忠州有了防备,很难一下平定下来。
出了口气,徐平对前边的蛮人道:“回去告诉你们知州,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看雨停了,过来看看有没有山洪。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