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土狗这等目不识丁的普通士卒,都知道幽州军确确实实是在与贼寇鏖战,是在为了挽救大晋的危局而努力。相比而言,自己徒然拥有超出彼辈的见识,却……叶云峥无意识地将马鞭折拢成一团,再猛地放开。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兄!叶兄!”似乎有人叫唤着。
叶云峥猛然从思忖中惊醒,才现那自称名叫陆俊之人,不知何时策马来到自己身边。此人纵骑奔驰了半日,很是辛苦,此人却反而愈精神。他望着叶云峥的眼光也有些变化:“叶兄,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请教……”
叶云峥不太习惯被文人士子这么客气的对待,但两人同行了半日,纵使并无交流,彼此也少了几分陌生感。于是他点了点头,郑重应道:“陆先生,有什么事但请讲来。”
“从濮阳到瓦亭,你一路上都在刻意放慢行进的速度,还不引人注意地绕了几次远路。这是为何?”陆俊淡淡地道。
陆俊的话声并不响亮,却如同一个惊雷在叶云峥的耳边轰响。他失声惊呼:“什么?”
这声叫喊太大了,放在齐整严肃的军阵之间,格外突兀。恰从众人身旁经过的巡阵百人督停下脚步,手扶腰间长刀冷冷地看了叶云峥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原因,叶云峥突然觉得浑身燥热,满头大汗。或许对于一名战士来说,这样的场合比白刃厮杀还要艰难多了。他用袖子抹着汗,半晌以后才猛烈地大笑:“哈哈,哈哈。陆先生,陆兄,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啊……”
陆俊也跟着笑了:“我虽然不是兖州人士,但多年前就随父兄宦游此地,其后又携书信驰取消息于各地,往来越岭翻山,常有千里之遥。京师、中原的山川地理、道路河川,我莫不谙熟于胸的。阁下一路上的设计安排,虽然用心,可绝对瞒不住我的,也实在不必做无谓的辩解。”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原以为,尔等怕是有什么图谋,因此一路上都小心戒备……可你们兜兜转转的,最终还是把我带到了这里,又不想有什么恶意。哈哈,不瞒你说,我胆小的很,直到身在万军拱卫之下,才有胆量问一句……看你和你的部下们不像是奸细,那却为何……”
“我自然不是奸细!”叶云峥恼怒地打断陆俊的话。这时众骑卒们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们望过来的眼神更令得叶云峥焦躁。他竭力压低嗓音,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奸细。”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陆俊玩味的笑容,落在叶云峥眼里愈显得可恶了:“叶兄,若你不能给我个答复,到了平北将军跟前,此事可就难以收场。”
叶云峥额上的汗水已经如瀑布般滚滚而下,把散乱的丝都带进了眼眶里。他猛力擦汗、揉眼,咬牙切齿地道:“我……我不怕!陆将军可未必听信你的一面之辞!”
“此言差矣。”陆俊微笑摇头。他转头望向平北将军大旆的方向,慢慢地流露出既自豪、又隐约有几分怅然的神色:“平北将军自然会听我的一面之辞。因为……他是我的兄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