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轻笑,“正是,既然老子是一只虎,咱们就想办法推一只绵羊儿子登上大位,比如有点儿娘里娘气的尧柏思,能省却不少事。”
她曾亲眼看到那孩子被黑炭儿和北冥瑜合伙儿取笑时,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毛笔,折叠收拾好正在写字的白纸,然后又端走砚台,把桌子清理干净后才趴在桌上开始哭了起来!这让她看得一顿呆,好眼瞎啊有没有?她是发现那孩子其实性子很软,又好哭鼻子,但没想到能娘到这种程度……
“如果驾崩时还未立太子,就更改其临终口谕?”司马睿道。
“所以,你的人,要混到尧真基身边,职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成为其最信任的贴心人,万一他死前留有遗诏或死时立诏,主动权也会掌握在你的手里,想立谁就立谁,想让哪个绊路石死,他就得死。”
司马睿微微蹙眉,“更改遗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不可能只让我们的人一个人在他身边,将这么重大的事托给某一个人,临死都会宣诏信任的几大重臣托付叮嘱。”
“每个人都有能被人所迫的把柄,即使没有犯国法,也有他的心理弱点,就看你的人攻破他人心理防线的本事。实在不合作,也可以直接给他两条路选择,合作的话,活命,保地位,升官;不合作,别说辛苦得来的官位没了,连命也不会有了。是聪明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司马睿凝视着她,“寒儿,若不是你希望过和平的日子,懒得动心思,你就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即使没有我做的这一切,你也早就在各国安插耳目了。”
“三岁时,我是曾有过这种考虑,但我不是皇帝,也不是丞相,更不想打仗,何必费脑子耗精力?现在,又有你这个现成的资源,虽然没有自己人用的方便,但只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他们是你的人,你是我的人,没什么区别嘛!”
“寒儿终于亲口说出这般信任司马睿的话了!”
“我本就信任你啊,是你自己到一处汇报一处,搞得好像我在远程监视着你一样!唉!”司徒寒说着,摇摇头。
“并不是怕你疑我,只是想让寒儿知道睿睿的每个行程,知道睿睿没有偷懒,更没有招蜂引蝶!”
“噗!”司徒寒笑,“你想得太多了!”
“寒儿这是不在意我被人强抢了去?你要知道,西北的女子可是大胆得很,而我又没有武功傍身!”
“大名鼎鼎、心思缜密、诡计多端的司马丞相若是被人抢了,那定是心有所动、半推半就,我又何必去扰人好事?不如顺水推舟加以成全。”
“诡计多端?寒儿,你这是——”
“夸你呢!”司徒寒快速接口。
“看来我若是被人掳去,你当真不会去救了!”
“你是心甘情愿享艳福去了,我救什么救?别让人家小两口儿齐心合力打断我的狗腿!”
司马睿听着那不在意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丝丝酸溜溜,终于满意了。“寒儿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为夫就算咬舌自尽,也会为寒儿力保贞洁!”
“噗!”司徒寒喷饭了。
再说,为夫?为什么夫?为谁的夫?
司徒寒翻了个白眼儿,“我脸皮厚也就罢了,我不长胡子也就罢了,因为我是女子,可你却真是脸皮厚得连胡子都长不出来!”
司马睿不恼不气,“寒儿说自己脸皮厚,若睿睿不比你的厚点儿,如何能与寒儿相称相配成一对?”
这样解释也行?司徒寒无语。
吃完饭后,司徒寒道:“让人把碗碟儿收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去找剑无尘,让他明日带人去挖水池。”
“挖水池?”
“嗯,训练女兵用。”
司徒寒说完就走,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她很忙!
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越在高位的领导人越不愿意多说话,一是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下属交待清楚,二是事情太多,脑子太累,不想多话,只想让他们按令行事,别问太多为什么,反正自己的出发点是为民,不是害民。
剑无尘坐在那儿看着面前桌上的图纸,学着司徒寒的腔调儿,“就是挖个大坑呗!”
司徒寒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什么叫挖个大坑?埋人啦?
“带人照这个面积大小和深度挖,池底和池壁都要铺上最结实的石头或青砖,池周盖上围墙,装上大门,配备守卫室,再盖上几间换衣室。我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全部完成,需要多少人随你要,人员由穆将军调配。”
“好,我明日就去找他商议。”
司徒寒点点头,转身就走。
“寒儿!”
司徒寒无奈回身,明知故问:“还有事?”
“多待一会儿可好?无尘也多日未见寒儿了!”
这家伙又是想讨吻了!司徒寒干脆自己走过去,直接俯唇而上,两人瞬间就紧紧被彼此灼热的呼吸包围,剑无尘微仰着脸在她的唇上探索着、缠绵着,总在换气的间隙里呢喃一句:“留下。”
江湖中内心狂傲的剑无尘,只在自己的寒儿面前低声细语,一声声“留下”表达着他对司徒寒的渴望。
司徒寒离开他的唇,定定看着那双依然令人神迷的紫色双瞳,“无尘,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你已经娶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君,有何不可?寒儿,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与你互相拥有,让你成为我剑无尘的女人!
司徒寒叹息一声,抬手抚上他的眼角,“无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绝不是不想要你却还霸着你不放。若你能等,拿下西风中部城池之后,我便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若不能等——”
“我能等!”剑无尘迫切地打断她,他不想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不能等后面的半个字!
“无尘都等了这么多年,寒儿又一直在我身边,倒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寒儿,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要拿下西风国中部城池?”
“这是我与百里默的约定,一旦我为他定下国家大势,不再被三面受敌所扰所忧,他就允我辞官放我归隐,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我就能与你逍遥于江湖山水或隐于田园,这也是我回来后对三州如此拼力建设的原因,我要从这里斜插过去,而不是真正从中部起头儿。”
“真的?”剑无尘惊喜,可转眼又忧虑,“西风国中部可不是那么好拿下的,寒儿,这么危险……”
“别担心,你忘了我是谁?武器变态啊!等你把游泳水池建好,就替我准备制造新武器的事宜和原材料,我也该开始动作了。”
“好,寒儿放心,我定会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水池建造任务,再与寒儿同心协力为攻打西风做准备!”
“世间唯无尘对寒儿真心实意,从不耍任何心计,脚踏实地为寒儿着想、为寒儿分忧!无尘!”司徒寒轻轻呢喃着吻上他的额间,“为了离开朝堂,为了真正获得自由,我们还要一起努力,寒儿会制造出新的武器,争取尽快结束战争达成目的。所以你今晚也要好好休息,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做。”
“好,无尘听寒儿的!”
“嗯。”司徒寒又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便转身离开。
她今日等于是对剑无尘做出了最后承诺,可司马睿那边怎么办?她又该如何开口跟他说?毕竟他也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司徒寒伸手敲了敲额,烦恼到头疼!
一个月后,着一身镶银边儿白色长袍、腰系银色腰带、换红玛瑙簪为银簪的司徒寒出现在女子教武场。
“巧方,一切是否都已准备好?”
“回将军,已全部准备好,女兵们也已集合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
司徒寒边听他说边往赛场走去。
“参见将军!”五百女声。
司徒寒并不多话,直接道:“考试程序早已贴出,你们应该已有所准备。今天上午的武考就一种:绕场五千步长跑比赛,评比方法很简单,谁最先到达,谁就拿第一名,共计出前十名。休息后,下午文考。废话不多说,都拿成绩来说话!巧方,开始吧!”
“是!”巧方转身对她们大声道:“按分配好的五十人一组,分十次,每次评出一人,计十人!第一组,准备!”
司徒寒坐了一整个上午,看着女子们你追我赶,也发现那些落后于人的女子中,有的爆发力其实不错,如果换成一百米快速冲刺短跑,应该没问题,尤其是那个浓眉大眼的鲍史楠,因为没经验,她把自己的爆发力全用在了起跑之后,几个呼吸间就把所有人甩在了身后,可越到后面,越后继无力,已经跑不动了!
比赛过程中,还有几个女子虽然明知无法拿到名次,还是坚持小跑着甚至走也要把比赛里程走完!
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为将者,就是发现士卒们的长处和短处,用其所长,避其所短,这样的话,就没有不可用的兵!
司徒寒问着立在一旁的穆将军,将那些无法得冠却表现出其它优良品质女子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她要把这些作为综合素质的依据,并建立女子人才库档案,以备后用。
五千步跑下来,名次也都显而易见地立即出来被巧方记录,女子们已顾不得欢呼,因为所有人都累得像死狗,无法蹦跳嚷嚷。
司徒寒下令:“巧方,中午给她们加菜,要有鱼有肉。饭后休息,申时文考(下午三点)!”
“是!将军,那中午您……”
“老规矩,和她们一起吃。以后这样的问题不用再问,不论是男兵军营还是女兵军营,都是去军营食堂和他们一起吃饭。”开小灶搞特殊,会拉远士卒们和她的心理距离。
“是,将军,卑职明白了!”
午饭时,司徒寒端着碗走到了长跑冠军的桌前,同桌的人一看镇国大将军竟然要和她们同桌吃饭,个个惊喜不已,忙不迭地让位。
“都坐下都坐下。长跑第一名,傅轻燕?”司徒寒含笑看向那名身高近一米七的高个儿女子,她是十组中的第一名里跑得用时最短的。
“是,将军!”傅轻燕站起来。
“坐下坐下!”
“是!”
“表现不错,轻燕今年多大了?”
“报告将军,标下今年十九岁!”
标下,没有军中职衔的普通士兵在将领前的自称;末将,是大将军以下的各级将军在主将面前的自称;而卑职,是将领以下职官在主将面前的自称,如校尉、都尉。
“个子高,知道用匀速跑,还很有毅力,看你中途摔了一跤,应该摔伤了吧?是否擦药了?”
“没事儿,这点儿擦皮的小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俺是农村人,皮糙肉厚,没那么娇贵。谢将军对标下的关心!”
司徒寒拍拍她的肩,鼓励道:“好好表现,希望你在后面的比赛中也能拿到好成绩!”
“谢将军!将军,俺没姐姐,俺觉得你就跟俺亲姐姐似的!”
旁边的女子悄悄撞了撞她的胳膊,跟将军攀亲,也不怕别人耻笑你?
司徒寒笑了笑,“那就把我当成姐姐!不过,你这两条大长腿,啧啧,长得我都看不懂!”
腿长需要看懂什么吗?众人疑惑!
司徒寒随后又看向大家提高声音道:“进了军营,我们大家就都是亲姐妹,团结互助,不分彼此,像一家人一样!”
“是!将军!”众人停下口中的咀嚼,一脸喜气,齐声应道。
司徒寒离开那张桌子,边往回走边道:“雪如龙,风如虎,半日不穿冷得苦;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不耽误大家了,都继续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比赛!”
整个餐厅的进餐氛围因为大将军,变得更加愉快。
下午三点钟,已缓过劲儿来的女兵们开始进行文考,白纸和笔墨已全部准备好。
提前到达的司徒寒直接进入正式话题:“第一道题:军法军规;第二道题:你认为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好将领;第三道题:西北军屯的实际意义;第四道题:骑兵对步兵的优势。”
都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实际问题,弄懂这些,她们才能真正向前发展,才能明白她的各项举措背后的含义。
“就四道题?”部分女子惊讶。
“就四道题!你们目前若能把这四题答出精品,就足够了,以后若要官职升级,就要学习懂得更多的东西,也才会有新的考核内容。四道题自写自答,能想到多少写多少,不限字数,但限两炷香时间内完成。偷看她人考卷或窃窃私语者,取消文考资格。巧方,点长香!”
“是!”
待巧方长香点燃,司徒寒一声“开始!”,几位女子就开始奋笔疾书,后三题需要时间边想边写,但军法军规却是最熟悉的,先写下来再说!
司徒寒正坐前方,穆将军和巧都尉分立后方两侧,形同监考。这一进入文考,司徒寒感觉不对劲了!
等考试时间结束,通过考试现场的情况,又当面快速地简单翻看了五百张考卷,司徒寒才醒悟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会写字的大部分是官家小姐或富商之女,而那些只会吟诗作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是不要的,眼前这五百人,百分之九十八来自郊区农村,她们大部分没有长期接受教育,根本写不出几个字!
难怪只有十人左右笔不停墨地写着,而其她女子写了一小会儿就皱眉苦脸不动了!
司徒寒蹙眉,既然巧方说她们早己背得滚瓜烂熟,说明她们肚子里是装了货的,只是写不出来罢了!
是她思虑不周,疏忽了这个重要问题!想了想,看着她们道:“为了给无法执笔作答但脑子很聪明的人一个机会,本将现场提问,说声开始后,你们抢答,已经完整答卷者不参与,大家听明白了吗?”
除了已答题的女子,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大声答道:“明白了!”
“诵出部分军法,开始!”
“报告将军,战前各部按要求部署自己的部队,并向主将报告明白,违令者斩;士兵排阵的疏密绝对服从长官,违令者斩;士兵在作战前,前后左右等的各种行动要随旗幡所指,违者斩;战阵中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无军令妄行阵间者斩;吏士向骑兵阵驰马者斩;前进时有后退者斩……鲍史楠抢答完毕!”
司徒寒这话音刚落,她就站起来快速接上了,还有礼有节,看来不识字的人,记忆力却都超一流儿!
司徒寒很满意,微笑点头,“答得很好,坐下。第二道抢答题,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开始!”司徒寒冷不丁地打乱考卷顺序进行穿插提问,以考验她们的反应能力。
“报告将军,骑兵比步兵跑得快,我们可以组成骑兵队冲入敌军前方阵营或周边阵营中砍杀,等他们主力一扑上来,咱就跑,反正咱跑得快,他们撵不上!等他们转身回去,咱们再冲过去杀一通,杀完再跑,反反复复,一点点儿的把敌军活人变成一堆死肉!向军欣抢答完毕!”一名女子迅速站起,语速也奇快。
司徒寒点头,“你说的正是马上部队——骑兵得天独厚的优势——机动性,而且是全军机动。”只不过没有文化,表达能力差点儿,但通俗易懂地说出了精髓。
全军激动?哦,将军好有想象力,这样打击敌人,的确是令人激动!
“答得很好,可以坐下了。”
身高只有一米六、叫向军欣的女子却道:“不过将军,标下觉得骑兵也有缺点。”
“哦?说说看?”司徒寒惊讶,她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是,标下觉得不能只用骑兵一种,得和其它兵种配合着用。而且,骑兵团在野外作战行,但是攻城恐怕不行。”
司徒寒看着她,缓缓笑了,“没错儿,攻坚战正是骑兵最大的短板。哈哈,向军欣是吧,希望后面的比赛,你能有更多的表现!”
“是,将军!标下一定竭尽所能!”
后面的时间里,司徒寒又提了另两道题,虽然答得不够全面,也没有足够的深度,但都有人起立回答出一些,已经不错了!
接下来的第二天开始,是弓马骑射与标枪、臂力等项目的比赛,加上第一天的长跑和文考以及后加上的一百米冲刺短跑,一共用了三天半。等所有数据资料全部到位,司徒寒开始亲自从考卷与实赛结果中挑选亲定基层小领导,又根据她们表现出特长进行分类,像男兵一样,身材矮小的女子执短兵器练习近战;身材高些的女子执弓弩练习远战;臂力强的女子执旌旗;体力较弱不能直接参加战斗的,就让她们做女子军的杂役后勤……
五百名女子集合在场中,五百双眼睛紧张地看着巧都尉,他的手中,正是镇国大将军亲自书写的任命名单,辛苦训练了一年,这是对自己努力的最高检验!
据说男兵的训练都是由穆将军具体负责,大将军只是给出新的训练方法、提出训练与比赛要求,也时常去检阅,但却从未这样全程陪同、连夜拟定结果,可见大将军对她们这队女子军的高度重视!
司徒寒能不重视么,如今身份揭穿,整个军队就她一个独大丁女子,但这并不是太重要,因为她从未觉得因为女子身份而孤单。更重要的是,她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整体提升一点儿女子的社会地位,使她们不再被奴役,不再对丈夫低三下四,不再一味被婆婆压迫而一辈子低头弯腰导致心理变态再回过头压迫自己的儿媳妇。
招募女兵根本不是多需要她们去打仗,更不是为了荣誉而去送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让这个世界男女平等,但利用手中的权力、尽自己所能让她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儿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起码在家里能获得一点儿话语权,而不是一说话就被训斥为多嘴或妇人之见,毫无尊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