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的冬冰封万里,南秦同样凛冽。
新皇登基的金钟已经鸣响,金销声传遍皇城,于半空盘旋。
殿下銮驾静待,宫人跪了一地。
殿内,红衣双手端着黑色的冠带,仔细为少年戴上,黑色珠帘垂落在少年清隽眉目前,矜贵无双。
她最后仔细地为少年整理了一遍朝服,把一枚莹白玉佩悬在他锦带上,温柔抚平所有褶皱。
见她忙了这么久,少年伸手扶住她,尊敬地开口;“姨娘,别忙了,瞧,没什么问题了。”
对他的事情,她总是如此细心周至,半点都不容瑕疵。
如慈母。
红衣上下左右瞧了瞧少年,真的找不出什么问题之后,才微笑点头:“今个是你登基的日子,姨娘总要细致一点。”
今后,他便是南秦的皇,为人君主,容不得半点的瑕疵。
如同他正在走的路,为仁君,成明主,不得丝毫懈怠。
少年扶着她坐下,在她跟前张开双臂,紫色繁复的华袍层层铺开,少年长身玉立,容颜俊美清隽,卓越风姿,翩翩少年郎。
端端正正地给她鞠躬行礼:“余生谢姨娘多年含辛茹苦教养,登基之后,余生定要尊姨娘为母,绕膝孝敬。”
十五岁的少年教养极好,自小谦恭有礼,气质出尘优雅,总有些沉默寡言,却无碍他才华卓越。
红衣眼眶微微红,连忙站起身来把少年扶起,言语恭谨:“太子切莫这般,姨娘永远是姨娘,你万万不能再说这种话。”
少年微微蹙了眉,他自小无母亲在侧,父皇政务繁忙,他日日得姨娘教养,如母如父。
他登上大统,这份荣耀,自是要给姨娘的。
却不想她如此惶恐,不解地问:“姨娘为何不愿?”
红衣顿时伤感,牵着少年的手,垂下眉目微微哽咽:“你有阿娘在世,无论你到了何种位置,必定要记住,尊你阿娘为至尊,时时怀念。”
这话她和少年说过很多次,偏生温润的少年,总不愿说起他阿娘,安静懂事地待在她身边,不肯提及。
她知道,他是怨她阿娘自小弃了他,从没见过,不曾哺养。
这份血缘亲情,还比不得姨娘的哺养之情。
“她既在世上,为何从未来看过我?”少年白净的脸上结了愁,语气里,有些难掩的怨怼。
红衣心如刀割,焦躁得升起了火气,不安急切地拉着他的手解释:“余生,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阿娘……”
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
少年有些慌,连忙认错:“姨娘,你莫要哭,是余生错了,不该如此怨怼母亲,我以后不会了。”
红衣略略有些欣慰,擦了擦眼泪,摇头:“姨娘不哭。”
这孩子,就是太贴心,她才会如此的难过。
若小姐知晓他长成了这般美好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这应当,是小姐喜欢的模样。
想起重门欢,红衣心中便有无数的悲切,目光空洞洞地落在殿内红烛上,哑声轻道:“姨娘只是想起你阿娘,有些难过,她这一生,太凄凉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