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婊子哲学
自导自演将吴副总经理推入陷阱的孙树安,回到嘉信盐化公司之后,并没有找到那种胜利凯旋的感觉。
宁总经理倒是不失前言,悄悄地将他叫到办公室,尔后关起门来,要将那张存有二十万人民币的信用卡塞给他。以孙树安的聪明,他是绝对不会拿二十万的封口费去买自己的前途的,在人屋檐之下,日后还要指望人家赏口饭吃,短视的目光只能让自己的道路越走越窄,孙树安怎么会那么傻呢?
孙树安不仅不傻,而且心中还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希望自己侍候的主人能更上一个层次,由侍候嘉信盐化公司的副总经理,改为侍候嘉信盐化公司的总经理。他想着,如果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的话,多少个二十万挣不来呢?
愿望归愿望,最终能否实现却并不是孙树安说了算,孙树安曾私下里向宁向前透露了自己的迫切的想法,结果被宁向前婉拒了。宁向前拒绝孙树安的理由很简单,他说他自己会开车,除非遇到特殊的场合必须要配备驾驶员时,他才会让驾驶员开车,至于什么时候让驾驶员为自己开车,需要的时候他会让机关综合办公室的领导安排司机,如果孙树安愿意等,可以呆在综合办公室的小车班等候领导安排调度。
唉!想做宁向前的专职司机看来是没戏了,即便做了,看情形也是味同鸡肋,毫无油水可言。怎么办?人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孙树安思前想后,备了重礼去找办公室主任金正浩,因为金正浩是机关综合办公室小车班的最高上司,希望他能对小车班略作调整,仍将自己配给某个副总开车。
对于下属送上门的礼,金正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拒绝的,但是孙树安求他办的事情,却一直没有下文。转眼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孙树安除了打杂接送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之外,有资格配车的公司领导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他。
领导不接受自己,对于孙树安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但是打击他的还不止这些,他每日到公司里上班,还要承受同事们怪异的眼神。国企是养闲人的地方,比不得私企,常把员工的精力用到极致。嘉信盐化公司的司机们一般不是太忙,上班无事时,大车、小车司机们会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海阔天空的瞎吹,荤的,素的,笑料不绝。在吴有为事件发生之前,孙树安是司机当中最活跃的一位,每次陪着吴有为出差回来,总有一箩筐的风流韵事要抖落。自从这次孙树安一个人从A省回来之后,他发现主动跟他开玩笑的同事少多了,有时别的人在办公室里说说笑笑,一看到他进来,大家就都住了嘴。有时他会主动地跟同事们打招呼,同事们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鄙夷表情,孙树安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他只有装着没看见,有道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作为小车司机,不能够成为有权有势的高层领导的专职驾驶员,就如同失去关爱没有主人宠幸的哈巴狗,只能靠吃一些鸡零狗碎的零食,以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虚开一些油票,虚开一些检修发票,放在以前,这些小打小闹赚来的小钱,孙树安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公司里给驾驶员定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如果没有外快可赚,自己混自己都会显得捉襟见肘。
外快并不是经常性的能弄到,搁在以前,无论孙树安开多少数额的油票发票,只要吴有为签过了字,到销售分公司的财务上立马就能领到钱。现在不同了,吴有为不在了,他不再隶属于销售分公司,他要报的每一笔账,都要经过公司综合办公室和公司财务部,无论是签字,还是拿钱,签字的领导和现金会计都会拿着他的单子看了又看,问了又问,那种不信任可以说是溢于言表,这就是失去了靠山的悲哀,吴有为在台上的时候,谁会拿这种狗眼看自己呢?
孙树安有些怀念从前的时光了,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真不该把吴有为拖下马。
要是吴有为仍然是自己的主子,自己能沦落到靠打野食为生的地步么?
嘉信盐化公司的“三定”工作如期的展开,小车班作为嘉信盐化公司的一个基层单元,当然也不能幸免于桃源之外。找到好主子的驾驶员有人护着,不用发愁在这次的三定工作中丢了饭碗,那些没有主子接受的驾驶员,则要成为被淘汰的对象,淘汰,就意味着没有车子可开,何去何从,要看淘汰者各自的造化。
被淘汰的人先是自找下家,实在找不着去处的,则由公司人力资源部统一安排分配。真的要是到了那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好的工种让你干么?一个驾驶员如果失去了心爱的方向盘,岂不等同于士兵在战场上失去了武器,日后自己靠什么技能在工作中打拼呢?难道真的甘心放下现有的会行走的机器,改行去生产一线操作那些死的机器,一辈子做一个没出息的小工人么?
孙树安急啊!急得嘴唇上起满了火泡,可是就算全身起满了火泡,又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呢?
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刻,孙树安就会想起自己的老婆赵飞燕,因为她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女人。凡是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她总是能够让自己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他想着,这次她也一定能够想出好办法的。
“你犯了忌讳了?”赵飞燕的眼睛里开电视,瞥了一眼孙树安说道。
“我犯了忌讳了?”孙树安不解:“老婆,我犯了什么忌讳了?”
“你卖主求荣,还不叫犯忌讳么?”赵飞燕冷笑一声:“你把自己的主子吴有为从副总经理的宝座上拽下来,因为这件事情,害得人家吴有为不仅丢了官,连老婆也跟他离了婚,弄得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可以说是活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自己想想看,哪个领导还敢用你这样的黑心奴才?”
“唉!别提了!别提了!”赵飞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孙树安朝她直摆手,满面羞愧的说道:“老婆,我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只以为自己当初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那帮子王八蛋脑子忒过发达,楞猜说是我干的!”
“这还用猜么?地球人都能看得出来!”赵飞燕撇着嘴说道:“吴有为风流成性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你们公司滞销事件发生之后出事了,不是有人算计才怪!”
“这都怪我一时冲动!”孙树安后悔不迭的拍着自己的脑袋,用充满忏悔的口吻感慨道:“唉!没有想到害人终将害己,吴副总经理失去了好的职位,自己如今也步起了他的后尘。”
“现在后悔有个屁用!”赵飞燕骂了他一句,没好气的说道:“吴有为的这件事情,但凡你事先跟老娘谋划一下,老娘一定会有好的主意给你,谁叫你自作主张的?这下好了,自己的饭碗要保不住了才想起老娘来,早做什么人来着?”
“老婆大人批评得对!”孙树安连连点头称是,搂着赵飞燕的脖子奸笑着说道:“都说大海航行离不开舵手,万物生长离不开了太阳,我孙树安若是没有了老婆的调教,做什么事情都注定不会有好的下场!”
“去去去!少在这儿给老娘耍贫嘴!”赵飞燕佯着气恼,扭过头不理孙树安。
“老婆,我是真的后悔死了!”孙树安悲惨兮兮地说道:“当时只想着帮了宁总经理的忙,他一定不会亏待我的,甚至梦想着扳倒吴有为之后,自己能够做他的驾驶员,没想到宁向前这家伙连边都不让靠,整个一个王八蛋!”
“算了,你也不要太自责!”看着孙树安一副可怜相,赵飞燕的心软了下来,拿话安慰他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你把肠子悔青了,也已经于事无补。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我想你不去干,也会有别的人去干的。”
“对对对!宁总经理就算不找我,一定也会找别的人,或者用别的方法对付吴副总经理的!”孙树安赶紧附和,他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就问赵飞燕:“老婆,公司里的三定工作已经开始了,你还是赶紧替我谋划谋划,看看用什么方法能保住驾驶员这个饭碗?”
“再想找到吴有为这么好的主子,我看是没有多大指望了!”赵飞燕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我劝你还是另谋出路,看看能不能在嘉信公司弄个官儿当当!”
“当官?不行!不行!”孙树安一听,连连摆手,说道:“老婆,你看我天生一副奴才相,哪里有做官的能耐?”
“我怎么会找了你这样的一个贱货!”赵飞燕啐了孙树安一口,转而用手指着自己的身体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睁开眼睛看看你的老娘,难道老娘天生就是做婊子的命么?”
“做婊子跟做官是不一样的!”孙树安不敢顶嘴,低声辩解道:“做官烦神,要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做婊子不用烦神,会解裤带就行!”
“放你娘的狗馊屁!”听了孙树安的话,赵飞燕满肚来火,质问道:“听你这口气,是女人都能做婊子了?”
“女人要是存心想做婊子,难道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孙树安小心翼翼地嘟囔。
“容易?好!你今晚就出去,给老娘做一回婊子试试?”赵飞燕说着就把孙树安往门外推。
“老婆,我是男的,怎么好做婊子嘛?”孙树安拽住门框不肯出去。
“嗨!你把老娘都气糊涂了!”赵飞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依旧竭力的把孙树安往门外推,改口说道:“对,老娘忘了你是公的,不能做鸡,但你可以做鸭啊!你去做一回鸭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个怂本事把钱挣回来!”
“好老婆,是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孙树安挤进门来,赶紧把门关上用身子抵住,厚着脸皮央求道:“做鸭也是个技术活,就我这身体,不行的!”
“你不是说会解裤带就行的么?”赵飞燕歇了手,瞪着孙树安问道。
“那是我信口瞎诌的!”孙树安陪着笑脸说道。
“老娘告诉你,不要把做官看得多么神圣!”赵飞燕教训道:“自古迄今,衙门和妓院就是一家,你以为现在的那些个夜总会、休闲中心是为穷人开的么?不是有权有势的人,谁个进去消费得起?”
“这个我明白!”孙树安回答。
“你明白个毬!”赵飞燕骂道:“做婊子跟做官比起来,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其工作理念却是相通的,那就是都要放下礼义廉耻,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单从这一点来讲,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老婆大人教训的是!”孙树安只剩下点头的份。
“你以为你们单位那些个当官的都是好鸟么?你以为你们单位那些个当官的都是凭借个人的业务能力爬上去的么?哪一个不是跟舔屄鬼似的卑躬屈膝的活着?我看把他们比着婊子,还是高抬了他们!哼!把我跟他们这些个下三滥相提并论,老娘都感到羞耻!”赵飞燕说得兴起,越发滔滔不绝。
“老娘说的是!哦,不!老婆大人讲得对极了!”逮着给赵飞燕献媚的机会,孙树安赶紧恭维。
“你知道将老娘跟那些当官的相提并论,为什么会感到羞耻吗?”赵飞燕问孙树安。
“为什么?”孙树安不解。
“因为如今的大多数的为官者,皆缺少起码的职业操守!”赵飞燕回答道:“不错!做婊子与做官有着相通之处,一个为了权,一个为了钱,在追求过程中,大家都奉行有奶便是娘的理念,但是婊子在接客时,能够尽心的侍候客人,以客人们的满意为最高宗旨;而那些当官的呢?他们吃里扒外,表面上竭力顺从自己的官长,内心里却一直想将他们的位置取而代之,从这一点来说,当官的要比婊子们无耻多了!”
“老婆大人真是高见啊!”孙树安对赵飞燕的高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褒赞过之后,他问赵飞燕:“老婆,既然当官的连婊子都不如,你干嘛还要我去改行做官呢?”
“废话!老娘就是见不得你比老娘强!”赵飞燕用手指戳着孙树安的脑门说道:“我跟你说孙树安,无论你在嘉信盐化公司做了多大的官,在老娘面前,你永远都是一个婊子不如的货色,明白吗?”
“明白!明白!没有老婆大人,就不会有我孙树安今天的好日子!”孙树安谄笑着回答,想着当官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便又问赵飞燕:“老婆,你看我无才无能,用什么手段才能在公司里弄个官儿做做?”
“要什么才?要什么能?有才有能的人就能做得上官儿么?”赵飞燕用不屑的语气说道:“树安,我告诉你,只要你肯拿出侍候吴副总经理的精神头来,什么样的官你干不了?你所说的什么处理事情的能力,那些都是屁话!官场上不是有过这样一句话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你把领导的马屁拍好了,领导喜欢上你了,什么样的官你不能做得?只要领导喜欢你,即便你的业务能力不怎么样,领导也照样会器重你!”
“这倒是一句实话!”赵飞燕的一番高谈阔论,把孙树安说的是哑口无言。
毋庸置疑,赵飞燕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在嘉信盐化公司,有几个是凭借业务能力爬上来的?只要有人有钱有势,外行领导内行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远的不说,就拿自己的老东家吴有为来说吧,除了吃喝嫖赌请客送礼之外,他还有其他的能耐么?人家不是照样把销售公司搞得有声有色?总之,既然老婆大人说自己能做官,那就一定是行的了!
“可是......老婆,你看我谋个什么职位比较合适呢?”问计问到底,孙树安俯首催眉,虔诚讨教。
“生产一线你最好别去,技术性强,吃力未必能够讨好。”赵飞燕分析道:“你为人圆滑,善于奉迎,最适合在机关里谋个闲差,那样工作轻松,每天还能跟领导打成一片,位置呆得长久。”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最近机关综合办公室正在竞聘办公室副主任,老婆,你看我能不能去试试?”赵飞燕的话提醒了孙树安。
“有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积极地去争取?”赵飞燕白了孙树安一眼,说道。
“听小道消息说,这个位置是公司领导留给办公室秘书田俊宇的,他可是嘉信盐化公司学历最高的人,我怕我竞争不过他。”孙树安颇有自知之明。
“学历?哼!要是学历真的能够决定竞聘结果的话,官场职场还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么?”赵飞燕撇着嘴说道:“想想当年老娘上学时,班级里倒有那么几个学习好的同学,他们最终也如意地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毕业出来后怎么样?工作虽说是体面一些,但是没有一个混出人样儿来的,不是做了老师,就是做了机关事业单位的办事员,每个月拿着固定的工资,还不如你老娘我挣得多。倒是班级里那几个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的同学,有的开了公司,有的做了砂石老板,个个腰缠万贯,手里还用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照你这样说,书读得再多,岂不是水泊梁山的军师——(吴用)无用的了?”赵飞燕的话让孙树安觉得可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受过十年寒窗之苦的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赵飞燕说道:“当今社会,竞聘也罢,求职也罢,同等条件下比学历,同等学历下比关系,同等关系下比钞票,这是一个唯权是视、唯利是图的社会,归根结底,还是关系和财力决定一切。”
“关系?”孙树安长叹了一口气:“唉!吴有为的这层关系已经被我自己给毁了,现在哪里还能找到说得上话的关系呢?”
“离开了吴有为,难道你就不活了不成?”赵飞燕没好气的骂道。
“老婆,你倒是提醒提醒我,我这次应该找谁帮忙?”孙树安抓耳挠腮,实在想不起来还能找谁帮自己。能在机关谋个官儿做做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如果没有人出力相助,孙树安知道想了也是白想。
“现成的贵人,你不去找,呆在家里犯哪门子糊涂?”赵飞燕白了一眼孙树安,提示道。
“贵人?”孙树安的眼睛一亮,摽住赵飞燕的膀子央求道:“好老婆,你快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个贵人到底是谁?”
“你对谁有恩,谁就是你的贵人!”赵飞燕依旧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
“我对谁有恩?”孙树安皱起眉头在那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