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清道:“我那日经过青峰岗,便是刚从京城开封领旨回来,不料落入你们手中,好在小兄弟你不愿为虎作伥,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才使得本都监得以留下一条命,来完成这个剿灭白涯塞的重任!”李逸航心下黯然:“留你一人性命,却害死寨子里百多名兄弟的性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这一刀便真的会砍下去!”
莫远清道:“你可知圣旨上是什么内容?”李逸航摇摇头,莫远清道:“圣旨上言道,宿松县白涯山白涯寨恶匪凶徒,为祸皖鄂赣三省结合处百姓多年,犯下累累恶果,当地百姓无不深受荼毒,特命我带领精兵尔以剿灭,对山上匪徒须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因此皇上下旨,被捕获的匪徒,验明正身后便即伏法,无须再行审讯。”李逸航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验明正身?”莫远清道:“是,确认了匪徒身份后,便可处死,这是当今皇上给予我的权力。”李逸航呆了一呆,道:“那你捉了我,怎地却不将我处死?”
莫远清哈哈一笑道:“我莫某难道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吗?你跟他们不一样,任谁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被他们关押起来,便是不愿滥杀无辜之故。昨夜出进攻号令之时,我便交待吩咐过士兵,攻下山寨后,好好检查山上的监狱牢房,将里面的人救将出来,不可稍加伤害,哈哈,莫某猜想得不错,你果然被他们关起来,那也是你命不该绝,若你没被关押,多半就和他们一样横尸就地了。”说着指指死人堆。
李逸航心中有无数个疑点,可又如一团乱麻草般,理不清头绪,不知从何问起。莫远清道:“与你一起关押在水牢里的那人,可是叫李楠?”李逸航摇了摇头,道:“不是!”莫远清笑道:“好小子,重情重义,我莫某最敬重佩服这种人,你若不见怪,咱们便交个朋友如何?走,走,一起去喝杯酒去。”
李逸航摇摇头,突然问道:“你怎么知他是李楠?”莫远清呵呵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这白涯寨的底细我们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躺在这里的人,那个叫什么名字,我们都知道,没一个不是死有余辜。”拉着他的手,道:“来,咱们喝一杯酒去。”李逸航甩开他的手,道:“我想在这里呆着。”莫远清一怔,说道:“好,饿了渴了便进厅来,我莫某随时恭候。”说完转身,刚走几步,听得李逸航道:“要是你的兵抓住了李楠,你能铙他一命吗?”莫远清回过身子,盯着他双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这李楠落入我手中,我绝不会徇私枉法,他的下场和这些人并无二致!”李逸航点了点头,转过身子。
在尸体边上也不知站了多久,太阳下了山,月亮渐渐爬上天空,耳听得大厅内轰饮之声渐高,冷风吹来,打了几个寒噤,瞧着李万叶等四具无头尸体,只觉说不出的凄凉诡异。心道:“须得将李大哥的尸体单独埋了,明天只怕他们胡乱挖个坑便埋了这一百多具尸。”他拿了一把锄头,选了一个开阔向阳之地,一锄锄掘下去,挖了一个两尺多深的长坑,将李万叶的无头尸体放进坑里,掩埋上泥土,再在坟前垒堆了个小土包,折下一块门板,插在坟前,上面用匕刻写七个字:“李万叶大哥之墓。”他在坟前磕了几个头,心中祈祷:“李大哥,你不幸为官兵杀害,小弟却无法为你报仇,盼你在阴间多积功德,早日转世投胎,来世不再做杀人越货的行当!”
在墓前悄立良久,终于立定决心,转身往山下走去。李逸航下得山来,心中一股茫茫然然,不知要去何处。迷离怅然,踽踽独行,其时月亮将沉,照得他一条长长的黑影映在土路上。走出数里后,停步寻思:“李楠李大哥不知逃脱没有?他身手那么好,照理不至于会失手被擒。眼下我无处可去,不如便去潭州拜访冷阿姨和芷菲妹妹,顺便打听打听洪仁海的下落。”一想起梅芷菲,脑海里就出现她温柔美丽的身影,心头只感一股暖流淌过。
打定了主意,便随处找了个避风之所,闭上眼睛睡了一觉。等得醒转,已是天明时分,他虽离开振威武馆已久,可做早课的习惯却一直没改。一番练习后,只觉全身热烘烘,又感饥渴难耐,心道:“我两天两夜都没吃过东西,喝过水,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凭着记忆,出了山,往最近的市集行去,直行到太阳过顶,才来到一个小镇上。他饿得头晕脑涨,来到一间小吃店门前,一摸口袋,不由得连声价叫苦,他从牢中出来,没来得及换上套干净衣服,便即下山,连一枚铜板也没带在身上。闻着店里飘出来的熟食香气,更感饥火难忍。
正自徘徊焦急,突听一人说道:“这小乞丐好可怜,大过年的无家可归,瞧他一定是饿得慌了,狗蛋,你这两只包子送了给他吃好不好?”一个小孩子说道:“好啊好啊,这么大冷天没饭吃,很快就会死人的。”跟着有人塞了两只包子给他,李逸航一怔,那小孩子见不不接,便道:“小乞丐,你快吃啊,我还有,家里还有一大笼包子呢。”李逸航接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小朋友,真是个乖孩子。”望着小孩蹦跳欢愉的背影,眼中泪水又在打转,暗想:“爹爹妈妈不在世上,我便变成了个可怜的小乞丐,四处流浪,无家可归。”心酸归心酸,包子却是照吃不误,感觉还未尝到包子的味道,两只包子便已消灭干净。好在是过年时候,各人见他衣衫褴褛单薄,都很同情他,不用他开口,便将食物塞给他。
李逸航心想:“这去湖南长沙县,路途遥远,我总不能一路乞讨,须得想些办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