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牛重就来了,可是直到临近正午,一切才终于准备妥当。
牛重对着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眼神由一开始的惊叹逐渐变成了复杂难言的迟疑。
“这位姑娘。。。模样倒是和牛晓有七八分的相似,不过她这一双眼睛还有。。。若是姑娘能够。。。”
牛重皱了皱眉,突然停顿了下来,似乎失了言语,不知该如何把这话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她越像牛姑娘,顺利留在知州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想必你也不希望你的父亲出事吧。”
牛重吞吞吐吐的犹豫了半天,连殒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才出声打断了他。
牛重眼神复杂的望了殒一眼,然后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
“这位姑娘的眼神太利,神情却又太过内敛,就算模样变了,却仍然难保不被罗知州看出什么异样来。若是能。。。收敛一些眼神,再笑得羞涩些,那成功的把握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笑?
钺蓦地一愣,却不知道羞涩的笑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早已看惯了锋利森然的冷笑,又或者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可是她却从来也不曾知道,含羞带怯的笑究竟应该是怎样一副模样。
她大概能够明白牛重的意思,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比不出那样含羞带怯的笑。
殒沉默的看着钺不停变换的表情,离牛重形容的笑意还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离扭曲怪异吓死人的表情倒是不远了。
保不齐本来是可以单凭模样骗过罗闵行的,最后却因为她这个诡异的表情反而露出了破绽。
“姑娘还是按你的习惯来吧。。。这实在是。。。令姑娘为难了。。。要是不行的话,到时候就请姑娘尽量别抬头,少说话,装作害怕的样子,让我去和罗知州说吧。”
钺抬头看了看牛重和殒的脸色,然后默默的收回了脸上的表情。
“他刚才教你的,都记下了吗?”
殒瞟了一眼方才在钺脸上糊弄了半天的那人,钺仔细想了想,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顺利留在了知州府,那么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上就必须得自己易容。除非你可以忍住一直不洗脸,否则你必须学会。”
“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可是。。。这么多东西。。。还有需要调制的颜料。。。”
钺的眼睛一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倒的确契合了她的变化。
可是紧接着,她一想起那些复杂繁琐的步骤、画法,一个脑袋马上变成了两个大。
“颜料你不必担心,他自会为你准备好,但是画法你必须学会。”
“若是。。。能让我自己试着画一遍,大概能学个差不多吧。”
钺犹豫的说道,毕竟这一旦进去了,少则一两日,多则七八日,究竟要待多久谁也说不准,她总不能一直不洗脸吧。
而且这么多东西糊在脸上,谁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她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只能自己动手了。殒想了想她的话,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正好让他把洗去的方法也教给你,再重新教着你画一遍,等吃了午饭再去,时辰也正好。”
牛重似乎有些着急,可是殒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反对。而且这事儿马虎不得,万一被现了,先被连累的可就是他老爹的性命,所以他也只能按耐住性子答应了下来。
这么一折腾,一直到烈日西斜,牛重和钺才一前一后的踏出了银号的大门,或者应该说是牛重和牛晓正一前一后的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向着梧州城里最大的府邸走去。
也不知道殒是从哪里找了一套乡下姑娘的衣服,灰扑扑的颜色,粗布的料子。
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不舒服,只是钺穿惯了那些紧身束口的劲装,如今换了这身宽松的衣裳却实在有些不习惯。
临走的时候,那人还递给她一个包袱,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除了那些颜料工具还装了多少东西。
她一路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跟在牛重的后面,倒真像是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姑娘。
牛重心里头十分的紧张,还没走到知州府,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眼看着知州府近在眼前了,他更是觉得浑身热口干舌燥,不住的扯着领口。
“别紧张,我就是牛晓,我担心父亲身体不好,硬要你带我来探望父亲。你一开始不肯答应,后来实在拗不过我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记住了吗?”
钺刻意压低声音,在牛重背后悄声说了那么一句。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过冷静,牛重一听之下,只觉心里头的焦灼不安仿佛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可是紧接着,他却突然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他居然会以为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寻常女子,单凭这份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气势,她就绝不可能成为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