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有的往事,都是她千疮百孔的心上的一道长疤,摸不得,触不得,偶尔触及了,便会苍凉,疼痛,甚至溢血。
袖袍中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凤瑶僵然而坐,整个人,也无端的厚重僵硬。
她目光极沉,沉得难以附加,清秀倾然的面容上,也是复杂起伏,苍凉,却又坚定坚强。
待得许久后,她才薄唇一启,终究是极深极沉的出了声,“摄政王的确比本宫过得好。只不过,这也不能成为摄政王得意与嚣张的本事。本宫防你,防朝臣,甚至防天下之人,又能如何?本宫是凶,是恶,是母夜叉或怨妇又能如何?只要守住大旭江山,繁荣昌盛,本宫便是丢了这条性命,也绝无怨言。”
颜墨白极为难得的认真观她,深幽的瞳孔,竟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
“长公主仁义大爱,微臣评判不得。但有一点,长公主也是人,也会累。那大旭江山,并非长公主你一人的,是新皇的,长公主敢为这大旭丢了性命,最后也不过是为新皇做了嫁衣,而长公主你呢?你只能徒留恶名罢了。如此,有何意义?但凡满身疮痍,千疮百孔之人,更该活得潇洒向上,而不该日日防备紧张,殚精竭虑,微臣如此,长公主亦该如此。”
凤瑶冷笑一声,森凉而道:“摄政王如此劝慰,是为何意?是想让本宫卸下心房,卸下大旭朝事,自私的去做一个潇洒自如的人?”
颜墨白垂眸下来,默了片刻,平和而道:“微臣,只是觉得长公主累了罢了。这大旭江山,长公主守着极好,但若长公主能卸下心防,用人不疑,用心生活,便是最好。毕竟,除却这大旭江山,长公主这条命,便是你最为重要的,若连你都不在意,旁人也劝慰不得。再者,长公主当日城墙一跃,伤重不起,差点丧命,而今虽突然恢复过来了,但也并非全然恢复,不是偶尔之际,仍会心口绞痛?”
心口绞痛?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越森凉与防备,“摄政王究竟想说什么?”
颜墨白神色微动,缓道:“微臣只是,想让长公主稍稍放松,不要太过操劳罢了,这是微臣之愿,也是国师之愿呢。再者,朝堂之中,长公主若能卸下防备,微臣这人,倒也可好生重用的。”
说来说去,这厮终归是点明重点了。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到头来,这厮不过是在说他自己可以重用罢了。
听到这里,凤瑶眸色陈杂翻腾,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鄙夷与冷嗤。
“摄政王要自行举荐,要让本宫重用于你,又何必拐弯抹角?”凤瑶冷道。
他眼角稍稍一挑,瞳孔之中略带微诧,似是并未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认定。
他默了片刻,才缓缓按捺心神一番,勾唇朝凤瑶微微一笑,似如将计就计一般,又似如云淡风轻一般,懒散缓慢的道:“长公主历来对微臣有所成见,是以微臣此番也不得不稍稍拐弯抹角,若是直接而言,想必目的还未道出,便先被长公主拒绝与讽刺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再者,微臣此言也并无恶意,而是想帮长公主罢了。微臣虽声名略有不善,但对大旭也并无歹意,倘若长公主能对微臣不疑,微臣自也能帮长公主分担朝事。”
凤瑶神色浮动,思绪翻涌,并不言话。
他温润平和的静静观她,也极为难得的未再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略显沉寂,徒留淡风浮动,隐隐夹杂着花香,倒是略微沁人心脾。
待得沉默半晌后,凤瑶才稍稍伸手掠了掠被微风拂乱的额,目光再度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本宫是否对摄政王消除成见,便全看摄政王的诚意了。倘若这一月内,摄政王能做出些让本宫改变看法之事,本宫定会重用于你,倘若做不出,且朝中的墙头草也全数被扶正后,那摄政王你,便得按照你与本宫以前的约定,自行辞官归去。”
颜墨白勾唇一笑,懒散而叹,“微臣连救了长公主性命,都无法让长公主改变看法,如此,长公主这番规定,微臣倒是有些难办。”
“既是难办,那便早些卷包袱走人。”凤瑶淡漠无波的道,这话一落,沉寂的瞳孔再度朝他落来。
他面色分毫不变,整个人依旧笑得儒雅如风,目光在凤瑶面上扫了扫,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再度沉寂下来,颜墨白满身从容淡定,许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