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非常着急,他们家本来就不显赫,现在不能为族人添男丁,更加会被人看不起。茶奈又一次怀孕后,她求让索麻为胎儿占卜,证实这一胎是男孩后,她不再让茶奈起身。茶奈为了保胎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连上厕所都十分小心。无奈躺了十个月后,一个男孩顺利出生。
家人都非常高兴,给男孩起名“几瓦”,在觋族语言中就是“顺利”的意思。
可大家渐渐现,这个孩子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并非落掉了女胎,下一胎就一定是男孩,并非生了男孩,就一定身体健全健康。讽刺的是,让索麻和岩姑里家后来出生的几个男丁,也有各种各样身体上的毛病,不是不会走路就是智力低下,连阿爸阿妈都不会叫。
这是罪孽,这,也是惩罚。
几瓦生得太不容易,茶奈心中有愧,尽管吾敦和普罗对不会说话的几瓦不太喜爱,可茶奈作为母亲,给予了几瓦最大的关爱,一路陪伴他成长。
派系争斗结束后,族人不再要求女人一定生男丁,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如同深厚的地基般不可动摇。普罗认为,家中还应该再添一个男丁,于是和吾敦一起逼着年近四十的茶奈再次生育。
就是这么讽刺,许多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之人,自己本身也是个女的。而一些女子从小长在这种环境中,对这种极端不平等的性别观丝毫不懂得反思和反抗,一直戴着无形的枷锁任人摆布。
茶奈无法反抗丈夫和婆婆,不得不接受再次怀孕生子的建议,在占卜出是女胎放任其自动流产两次后,她怀上一个占卜出是“男丁”的胎儿。普罗故技重施,让茶奈躺十个月保胎。
十五六岁的几瓦看着虚弱的母亲,敏感的内心意识到弟弟出生后,自己对母亲就毫无价值了,他只能无助地等待这种命运的到来。
可是,他没有等到弟弟。
茶奈生产时已经四十出头,算是高龄产妇,加上十个月不曾运动,胎儿并不是头部入盆,生得极为艰难。好不容易拽出了孩子的腿,普罗得知竟然是个女孩后大失所望,不顾还在努力生产的茶奈,大骂让索麻,还砸掉了卜算神。茶奈心神不宁,女孩生出来时已经窒息死亡,而她因为大出血来不及救治也撒手人寰。
几瓦目睹了母亲惨烈的生产过程,即使听不见,他也能感受到母亲撕心裂肺的悲呼和奶奶如恶魔般的怒吼。
俄国十九世纪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著作《罪与罚》写了一个贫穷的大学生拉斯柯里尼科夫杀死放高利贷的老板娘和她无辜妹妹的故事,“无路可走”是这部小说的主旋律,大学生无路可走,竟变成一个杀人犯,作者写道:“犯罪是对社会组织的不正常现象的抗争。”和《罪与罚》中描写的一样,仇恨的种子埋进了失去至爱母亲而感觉无路可走的几瓦心里,他也要抗争,于是选择了犯罪。他变得时而沉静时而暴戾,他要等自己长大变强,亲手给这些害死母亲之人惨痛的教训,包括自己的奶奶。
他先天的残疾令他打听消息和筹划复仇都比别人慢得多,他年年参加祭祀,看到了博擦,花了好几年时间摸清博擦关在什么地方,研究如何开锁。他跟踪过让索麻和岩姑里许多次,也终于现了婴冢的所在。
准备报复时,他事先放走了博擦,随后跟着让索麻和岩姑里到了婴冢,残忍地杀害了她们,遇到前来婴冢附近悲悼亲人的博擦,他又把博擦推下了断崖。趁着夜色,强壮的他挑着两具尸体下山,白天和族人们一起布置祭祀时,他把藏在柴火里的尸体搬进了宗庙,现了偷拍的游客达坦,干脆也一起杀了,再用里面供奉的火油浇湿了柱子。祭祀时大家现博擦不见后一团乱,他趁机点燃大火,烧掉了他仇恨着的一切。
普罗的死并非自然心梗。几瓦不知怎么处理摄像机,藏了两三天避风头后打算先砸坏再说,普罗现了他的举动,几瓦比划着向她承认了自己杀害两个占卜师的事,普罗吓坏了,当晚就因为焦虑而猝死,几瓦杀红了眼,竟想出干脆把自己奶奶吊起来引来探员从而污蔑博擦的主意。
每一个复仇的人,都不是正义的使者。他们手上沾着血污,心已被仇恨吞噬,再无善良的心智,剩下的只有疯狂的杀戮。他们的恶行,只是以暴制暴,用所谓仇人的血满足内心的诛杀欲,根本不是为了弘扬社会正义。
特案组几人回到招待所虽已夜深,但案件总算水落石出,今晚能睡一个安稳觉。大家心里都清楚,抓到一个几瓦不算大功告成,如果龙葳古城的一些民族还这般封闭愚昧,几瓦之类就不会停止出现。
赵苏漾累得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一琴捡起掉在椅子下的一件男士外套,瞧了瞧床上之人的娇香睡颜,觉得老友面泛桃花,之后可能有大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