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戳心,咄咄逼人。
阿筝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哪里敌得过在社会跌摸打滚多年的老人。她心头开始虚,自认理亏,嘴上却还是十分的嘴硬:“在我的认知里,我国法律条款之中,并没有规定不允许师生恋这一条。”
孟校长对于她的坚持有些懊丧,恨铁不成钢地说:“知道师生恋为什么是禁忌之恋吗,就是因为社会和世人都不允许它的存在。既然社会与世人都不允许,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这不是和整个世界背道而驰吗?”
阿筝的掌心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水光,却被她紧紧攥在了一起。沉默半晌后,她有些艰难地说:“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我的老师。”
“那行。”孟校长将钢笔往桌上一扔,摆摆手,“你可以一意孤行,退学就行了。”
退学。
阿筝一怔,她能不能将这个理解为是威胁?
“校长,我——”
“行了行了,出去。”他不耐烦地蹙眉,然后示意她出去,“你自己想清楚,不要执着。”
阿筝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朝他点点头:“好的,校长。”
在她开门快要踏出去的时候,却又被叫住。她停下,然后转身看过去,听见坐在那方的孟校长说:“最近你的爆料我也听过一些,那样要和子初走到最后可不容易。子初是席路平的侄子,你又是席路平的继女,你自己想想这个关系。”
一番话,像是冰凉的水,一股脑全部从阿筝的心尖上淋了下去。
下楼,出了院办,没走几步,便看见前方树荫之下款款而立的男子。——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衬得他更加容颜如雪眉眼似画。
阿筝走近的同时,他转眸看过来:“好了。”
在那一瞬,看见顾子初的时候,阿筝心头涌出强烈的情绪来——来之不易。
如此来之不易的顾子初,让她怎么舍得随意舍弃?
她上前,双手小心翼翼扯住他腰身的白色衬衫,然后整个人靠了上去,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微微有些怔住,黑瞳眼底流出诧异。在他的记忆之中,阿筝很少会有这么主动的时候。现在的她,是受了委屈了,他知道。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抬起双手,一只手落在她的背上,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如此这样,他就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
盛夏的树荫下,相拥的二人,画面美好得随时都能定格成照片。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眸光落在她的头顶:“没关系的,阿筝。”
她在他怀中闷闷地问:“什么没关系?”
他眉眼有些沉,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眸光仍旧温柔。然后怀中的阿筝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的。”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信的。恩,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的。有他在,都能够挺过去的。
两人将将分开,转身的时候便碰见身穿小香风套裙的孟婉仪。美人自然还是极美的,精致的容颜不容人忽视,只是美人的目光怎样看都有些凉。
孟婉仪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只是没关系,她得不到顾子初,这丫头也不会得到的。毕竟,她和这个丫头,都始终比不过一个叫白悦的女人。
“子初。”孟婉仪笑容得体,招呼适度。
男人眉眼浅淡,却也微笑回答:“嗯,找校长?”
“对啊,有点事情。”这时,孟婉仪将目光落在阿筝的身上,笑得温柔:“你好啊,子初家的小朋友。”
小朋友?
对于这个称呼,阿筝虽然不甚满意,却还是规矩喊了声孟老师好。然后,孟婉仪便不愿意多逗留交谈了,毕竟有点自讨没趣不是吗?
望着孟婉仪离去的背影,阿筝轻轻叹道:“她是真的很美,像一朵惹人惊艳的玫瑰。”
“玫瑰?”身旁的男子轻笑一声,声线朗润:“这个比喻有点意思。阿筝,你并不比她差半分半点,只不过你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还需要精心呵护。盛开的时候,才能惊艳四座。”
在他的眼中,阿筝一直是一朵奇异花朵,只是尚且稚嫩而已。待到彻底成熟之日,芳香四溢,流光盈盈。
阿筝陷入沉思,半晌后眉目坚定道:“我不想惊艳四座,我只想惊艳你。”
那你已经做到了。
顾子初笑而不语,心头却在想,阿筝,我的余生都将你被你惊艳,还想要怎么个惊艳法儿?
——*——
翌日清晨,他早早地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子初来啦,坐坐坐。”孟校长笑得十分亲切,招呼他坐:“别客气啊。”
“不了,说完就走。”顾子初神情平静,他将一封信函双手呈上:“这是我的辞职信,您过目。”
一听辞职信三字,孟校长明显怔忡,望着那递过来的辞职信:“子初,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辞职。”他回答得十分果决。
“好端端的辞什么职呀?”
“并不是好端端的。”顾子初目光清凉,他说:“孟伯父,最近因为我的私人原因给学校造成一些影响。这样的我,不配为人师表。”
“子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孟校长迟迟不肯接那封辞职信,“你要走我肯定是不允许啊。”
“大局为重。”
顾子初说出沉甸甸的四个字,砸进孟校长的耳朵里。
孟校长的脸上笑意全无,只剩下严肃:“子初,你这样说走就走,我也不好和你父亲交代呀。再说了,一个问题能有多种解决办法,也不止这一种对不对?”
“另一种办法?”他微微挑眉,口吻平淡:“是让她退学吗?对不起伯父,在我这里,不会有这种情况生的。”
孟校长愣住,视线直直望进顾子初的眼里。在顾子初的眼底,有着坚定,有着沉淀,亦有着波澜不惊。
最终,孟校长长叹了口气:“子初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了。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小心自己吃亏什么哟!”
“认定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挺好的。”他唇角挽出笑意,然后将辞职信轻轻放在桌上:“伯父,劳您费心了。”
然后,他转身出门,背影挺拔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