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毫不淑女地笑了,道:“不想妹子好奸猾,得了,我有法子了。”
“大姐在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与沈默便携手到了县学,一起进了钟离秋简朴的住所。
受教三年,王秀第一次踏足钟离秋住所,他从自己的感触、别人的礼遇中,感受到钟离秋的不凡,却从没想过靠近,这是‘他’的失败,他深感为耻,决不能让机会擦肩而过。
此时,他气定神闲地等待,并没有任何的不安,反倒是沈默,神情间稍有忐忑。
钟离秋完全被文章所吸引,几乎是品读性地在看,越是回味越感觉奥妙无穷,整整半个时辰,要不是王秀连续夸张地咳嗽几声,他还沉浸在其中。
“几月前,听大郎论学问,还记得心乃万物之本,一切皆空,今日所论精妙如斯,令人叹为观止。”
王秀早就从沈默那知道了钟离秋的往昔,这位温文尔雅,不温不火的县学教习,却有令人身为惊讶的身份,难怪连知县也礼敬有加。
嗯!是礼敬有加,并非是单纯的客套。
蔡京蔡相公曾经的幕僚,当年以青年俊杰入朝廷,茶法,大钱无不出他酝酿出来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离开京城定居商水,这是沈默的说法,王秀相信却不完全尽信。
“先生过誉,学生不过在讨论学问。”王秀回答的得体不失恭敬。
钟离秋淡淡地一笑,道:“书中新意很多,我也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子曰未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故君子务本。书中有庶民可监督大官,这不是伦常大乱,和那武周之世来俊臣当道,放置铜厢投书检举有何区别?”
王秀淡然一笑,道:“先生,五伦之中有君臣之义,未闻有流官和庶民之别,秦废分封立郡县传至今日,就是能者上庸者下,国朝无论贵贱,一旦登龙飞榜,一朝为天子门生,官与民不过旦夕之间。”
“上古圣君置百官,并不是用来奴役百姓,而是用于勘察秩序,让百姓各得其所,监控黎民,实际上是官民一体。后世因循变化,最终导致士大夫高高在上,与圣人之意远矣。先生是想,何为士大夫,无非是天子门生,天下士农工商,释道门人都能博取功名,一朝跃龙门皆为士人,又有何分别?”
“至于武周酷刑,不过是女主临朝,以奸佞小人钳制士大夫之口,武周不过施以手段,而非常例,不足道。”
沈默额头有些汗淋淋的,一颗心霍霍直跳暗说王秀孟浪,也不看看钟离秋何人,就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离秋颇有雅致地笑了,轻声道:“夭寿不二。”
“人一心向善,竭尽所能去努力,一心依照“道”的原则去修养,决不能因人为环境。就算是‘命中注定’,也不必因此而动心,我命由我不由天。”王秀回答的很坚决。
沈默听了暗暗点头,并没有反驳,但还是担忧地偷看钟离秋。
钟离秋玩味地看了眼王秀,面露一点坏笑,道:“难怪王家绝处逢生,大郎有此高论也不出人意料。”
王秀嘴角微抽,心下无奈,他听出钟离秋的诙谐,却又不便反驳,他稍加沉吟才正色道:“学生不过是学以致用,总好过皓穷经,还请先生为心学正论做上一序。”
沈默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不认识王秀,这么多天的相处,王秀在他眼中不失为狡黠,但为人十分的稳重,哪想到这么无耻,隐隐有扯虎皮的意思。人家都是恭恭敬敬地请教,这倒好,连贬带损的最后才提出请求
忽然间,他觉这个人,他还是没有真正看透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