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谁先动手,由辩论而争执,由争执而谩骂,由谩骂而动手,咣咣当当的,便打成一团,楼上雅室内听的一清二楚。
“哎哟,怎么泼我身上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样成何体统?”
“真是一群粗汉,也配谈论国事。。哎呀,你怎么打我。。”
“让你们看热闹,打的看热闹的。”
王秀与沈默出来,凭栏而看,却见楼下茶水、酒菜被泼得到处都是,烂碟子、碎杯子一地都是,人群涌动,一地鸡毛,混乱不堪。
一名似乎是上舍生的士子,拿着一个板凳,舞的虎虎生风,张启元步步后退。
“打死这个空谈误国的蠢材。”有的士子煸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还趁机占丁大仝的便宜。
“别出了人命官司,脸,别照脸打。”
王秀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张启元是聪明人,肯定是揣摩出了朝廷意图,对北伐叫好,以他对张启元虚伪性格了解,这家伙绝对在投机,想想自己何尝不是投机。
不过,张启元也挺惨的,被几个举子和上舍生围着打,恐怕浑身上下要淤紫一片,的确够憋屈,他忍不住产生猫哭耗子的心。
“朝廷还没有最后定论,主战和主和的倒打成一片,有趣。”沈默很不厚道地笑了,看笑话不嫌腰疼。
“可能张启元受王昂的牵连。”王秀目光闪烁,他对张启元很警惕,但并不认为是莽撞的人,相反张启元很精明,是个伪装的高手,绝不会把自己处于危险中。
“上舍生,难道这是武学,国子监不管吗?”他没想到太学生还有暴力的一面,看他们平素温文尔雅的样子,一进酒肆,争论起来就变的暴力异常,难怪有宋一代,最激烈抗战的不是军人,而是各地的士子。
沈默嘿嘿笑道:“你不知道,太学生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你没看那些茶博士、酒博士,都在一旁看热闹,连掌柜也不闻不问,照算人家的账目。上舍生啊!一出来就能当官,谁问那鸟事。”
王秀细看,还果真如此,没想到这群士子挺热血的,比那些武学生还要暴力,看样子酒肆真的习以为常了。更离奇的是,一些普通食客,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似乎一点鸟事也没有,楼上的与他们一样,兴致勃勃地地观战,还有谁更威猛的点评,当真令人汗颜。
“你不知道,上次比这更厉害,理学两派相争,那才叫热闹,格物致知嘛!你的心学要真自成一派,恐怕要出人命官司。”沈默撇了撇嘴,似乎在回味。
正巧,一个小厮端着酒盏路过,王秀问道:“你们也不管管,砸破了桌椅,不亏大了?”
小厮撇了撇嘴,不在乎地道:“客官是初次来酒楼吧?这三天一闹,五天一打,都习以为常了,反正打坏了他们会赔,不然我们告到太学,那帮夫子们会处罚他们。”
“万一伤了人咋办?”王秀一阵无语。
“伤人?”小厮用看土鳖地目光瞟王秀,诙谐地笑道:“看客官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读书人打架知分寸,伤不了人的,没看那些人,脸不是好好地。”
王秀更加无语,难道黄巢不是读书人,那货杀人不厉害?四十多个州的人被他吃干净了。
沈默呵呵一笑,道:“少见多怪,不过看到王昂吃瘪,也挺解气的。”
“似乎有点吃瘪。”王秀看王昂正在拉架,虽没有成为矛盾焦点,却也被推的七荤八素,挨了几个士子的暗招,龇牙咧嘴的相当狼狈。
“他们两个活该。”沈默切着呀,一脸的幸灾乐祸。
王秀眉头微挑,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张启元在风雨俱来之际,谈论根本就是与虎谋皮,真是蠢不可及。”
“无善无恶心之体。”沈默自言自语,忽然眼前一亮,诧异地瞪着王秀,又打趣道:“你不也是公然赞同北伐?”
“你要用心看我的卷子,就明白我说的北伐和他们不一样,我和最佩服东坡居士,能坚守德操。”王秀翻个白眼,他运用春秋笔法看的何止两三步。
“你是理学大敌,居士又是大程对头,还真是有缘。”
一场吵闹,随着张启元狼狈而去结束,倒没有损毁什么家什,都是些酒杯,盘子,无伤大雅,值不了几个钱,掌柜、酒博士吆喝着客人散开,大家不过一笑了之,该赔钱的事后还得赔钱,屁股擦不干净,可要挨板子丢面子的,读书人丢不起那个人。
此时,他们没有现,不远处一位蓝衫无须老者的目光,惊讶地扫过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