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午顾寒倾的话打底,姜锦白天也另外练习了一下。她握着剑,不断告诉自己不用害怕,不过是一柄没有开锋的剑,既不会伤到她,也不会伤到别人,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驾驭它。
心理暗示起作用了,至少姜锦不会闹出挥剑砸了脚的滑稽事情来。
现在教导的剑术,与之前的基础拳法有太多不一样。
基础拳头的动作很简单,只要记住几个力点,然后招数简单,学起来也简单,依瓢画葫芦。
剑术就不一样了,它更复杂多变,不是几个简单动作就可以概括的。
就剑术教导这方面,顾寒倾剑法大刀阔斧,带着一往无回的锐气,个人风格太强烈,并不适合姜锦。他也没有打算教导姜锦以风格,而是让她练习基础剑法,然后寻找适合自己的路。
有自己的剑路,自己的风格才算定形。
姜锦不知道顾寒倾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真真正正地练习剑术,这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传统剑术,练好之后可以实战上阵的那种。
她只是把顾寒倾的话听进去了,然后按照他的教导,来练习基础剑术。
“你这样的动作是错误的。”一旁看着的顾寒倾,到底还是亲自上前。
他站在姜锦身后,捏着她的手腕,带动她的招式,凛凛长剑挥洒出漂亮的银花,跟姜锦自己软绵绵的剑招截然不同。
“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姜锦很是雀跃,仰头看向顾寒倾,眼里慢慢都是钦佩。
她这一动作,让整个人都仿佛倒在了顾寒倾的怀里,两人不觉靠得很近,近到顾寒倾可以嗅到她间的气息,馨香淡雅。
顾寒倾稳固心神,竭力让自己去忽略那无处不在的她的味道。
他的声音从姜锦头顶上落下,温热的洒在姜锦耳廓上,悄然晕染出一片樱花色。
“你的剑招太注重招式,你看,这套剑招里面主要有几个力点,你只需要抓住这几个点,其他的按照你舒服的来就好。”
顾寒倾声音放柔下来,磁性得不可思议。
姜锦听得有些怔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与他,亲密无间到没有任何不自然。
“什么呆?”顾寒倾一眼看出她的魂游天外。
姜锦扯出笑意,随便胡诌了个理由来掩饰自己的怔神:“我就是觉得,好像有点难。”
“不算难,来。”他握住姜锦的手,大掌轻易将她的拳头给包裹进去。
那炽热的掌心,触得姜锦指尖弹动了两下。
她抿唇,摈弃混乱思绪,努力让自己冷静跟上顾小叔的节奏。
顾寒倾再次带着她挥舞剑招,招招流畅漂亮,银色剑花在空气中站绽开一朵又一朵。
这一次姜锦很认真,也很快明白了顾寒倾所说的意思,什么力点,什么抓住关键。
顾寒倾退开几步,给姜锦空出空间来,让姜锦亲自来一遍。
姜锦依言动作,顿时能看出她与刚才的巨大进步。
顾寒倾轻笑,揉乱了她的:“不错,还算是有领悟力。”
得了夸奖的姜锦,就跟得了糖果罐的小孩子一样。
顾寒倾看着她的璀璨笑颜微微怔神。
他不自在地偏开头,说:“你先练习吧。”
“顾小叔你要走了啊。”姜锦难掩失望,提剑的手都没劲儿了。
顾寒倾见她神情失落,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就紧紧抿住唇角,心海之上若有惊天骇浪。
他怎么会如此说?不是与莫问他们约好晚上去九重会的吗?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不忍心看到姜锦的任何失望与不喜,现在见她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喜笑颜开,内心除了满足,再无其他。
顾寒倾,你真是疯了。
他再次对自己这般说着。
转身,离开。
顾寒倾攥紧手指,她皓腕滑腻细软的皮肤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挥之不去。
晚上与莫问等人到了九重会的时候,顾寒倾没吃多少饭,却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他周身都透着冷意,寒潭般的深邃黑眸,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不准靠近。
这样状态下的顾寒倾,每一个人敢靠近他,连吃饭都不敢大声了,生怕扰了顾三哥,惹来他的怒意。
唯有“真的勇士”莫问站了出来,端着高脚杯,挑着笑走向顾寒倾。
莫问没了在医院时,那股一丝不苟的专业精英范儿,身处红灯绿酒、十丈繁华中的他,多了王公贵族的风流随性,像是行走在世间风流不羁的狼人,缥缈的眼眸找不到任何想要停靠的地方。
他在顾寒倾身边坐定,举手跟他碰杯。
玻璃出清脆的撞击声。
顾寒倾斜睨了他一眼。
莫问笑道:“我说你酒量好,也不是这样折腾自己的啊,不是你说不能饮酒过多,免得影响开枪的准头吗?”
这条标准,少年时期的顾寒倾就开始执行了。
那会儿他已经跟着军人们,在海陆空三军中开始紧密不断的特殊训练。不是以顾家老三的身份,而是以优秀储备人才的身份。
当时他十六岁,名字就已然标红在加密名单里面。十几岁的他,拥有和他年龄一般大小经验的老兵们,一样的实力,以及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与领导力。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严格要求自己,大院儿孩子们乐意去尝试的烟酒,他从不碰,理由是会影响他,喝酒会影响他开枪的手稳,抽烟会让他身上有味道不利于潜伏。
所有会影响到他的东西,都是杜绝,远离。
今天顾寒倾难得的失态,却让莫问大开眼界。
面对兴致盎然的莫问,顾寒倾没有任何打算跟他交心的心思。
莫问锲而不舍:“跟我说说呗,你说你整天把那些心思想法都憋着,会憋成老变态的,知道么?”
顾寒倾抬眼,眸光微动。
莫问见他开始动摇,抓住机会煽风点火,拍着胸口跟他保证:“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可以当你的心灵垃圾桶,绝对不会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顾寒倾嗤了一声:“滚吧你。”
莫问见他姿态放松了些,笑道:“真有什么事儿,说呗,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顾寒倾本不想理会他,但近来的困扰,实在是让他越心神不定。
“你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幻,“你看到她,就想靠近她,她的笑让你安心,她一句话就能轻易影响你……”
莫问倒吸了口气:“谁居然能影响你?”
谁不知道顾寒倾从小到大都跟个石头似的,无情无欲。
“……偶尔还会,做梦梦到她。”顾寒倾这一句,像是从压抑极深的喉咙中挤出来的,连带黑眸都沉了几分。
莫问目瞪口呆:“你这是……动了春心啊。”
顾寒倾神情一下子乱了,又被他迅速整理好。
“胡扯!”
莫问急急忙忙凑上来:“真不是啊,我说你这不是动了凡心,那才奇怪了。你想看到她,看到她的笑,一句话都能影响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顾寒倾瞥他,方才的错乱快到只是错觉。
“看样子你感同身受?”
莫问暗骂了一声,果然还是顾寒倾,这种时刻都不忘戳别人痛处。
“是啊是啊,我苦苦暗恋别人多年都没有结果实在是很心痛啊。”他面无表情吐槽完,又说,“真的,我很好奇这位人物到底是谁?”
顾寒倾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错乱,才会跟莫问说出那番话:“行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吧。”
喜欢?怎么可能?
他的眼前不期然浮现她的脸,笑得那般无忧无虑,和他有隔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