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尤氏上房,兴儿风尘仆仆的回来,在二门外行过礼,尤氏望着佩凤、偕鸾:“一大早上立规矩,你们也乏了,都回去歇息吧。”
又吩咐银蝶:“我这件上襦很冷,快到残冬了,你去拿褙子来。”
“是!”佩凤、偕鸾微微福礼,和银蝶去了,尤氏是在支开她们。
“坐!”尤氏手一挥,从里间出来到二门,在靠着墙壁的炕上坐了,另一边还有一个座位。她头发盘起,插着簪子,一身打扮称不上美轮美奂,但是非常得体:“外面自然要面子,在我面前不必拘礼。”
“不敢。”兴儿并不坐下,眼神恍惚,只是站定,因为此次南行过了好些日子,又是一年冬天了,他明面上是一个奴才,暗地里却是官位加身,所以有些感慨。眼神就那么无神地直视前方,殊不知正对着尤氏鼓鼓的两团。
还好尤氏暂时未发觉,自顾自喝茶:“还是你不错,一回来就给我请安来了。你知道,原本你跟了小蓉大奶奶,我要你回来也有些不妥,只是我不大能找到可用的人了,老的老,小的小,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我恍惚听说,你又立了大功了,这更好,凡是年老功高的,老太太皆会召见,你虽然还年轻,但是你功高,过些日子和我一起去西府,给你请功。”
她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兴儿哪里不明白,贾珍尤氏虽然是贾府第一房,实际上还是以讨好贾母为荣的,特别尤氏是堂孙子媳妇,作为族长之妻,更应该如此。尤氏私下里有没有怨恨王熙凤得宠,兴儿不知道,但他知道贾母并不怎么宠爱尤氏,再有王熙凤煽风点火,自己哪里讨得了好处去?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一入侯门深似海,贾母只爱宝玉整个贾府谁不知道?是以兴儿干咳几声:“大奶奶处处为奴才着想,实在是小的荣幸,何德何能,不过……小的认为,现在两府都忙着。咱们家的大小姐后年春天就要回家省亲,大家未必有空闲日子。”
洗脱身份,仰仗贾府步步高升,这不正是奴才所愿意的么?尤氏有些纳闷兴儿的推脱,放下茶杯,刚要抬起头来,却发现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咦,是自己的胸膛,尤氏眼神不由得微微一狠。
“大奶奶恕罪。”兴儿才发现自己不妥,然而并没有多么惶恐的样子。
“嗯,也好,爷们已经商议好了要盖省亲别墅,前天贾蔷也说了要下姑苏聘请教习并戏子。这样,到时候我给你个职务。”尤氏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周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竟然敢瞧我。
兴儿嘴唇动了动,走上来几步,刚要出谋划策,银蝶却拿了褙子给尤氏披上了,他只好退立着,尤氏打岔:“银蝶,你去问问赖升,催了好久的地租和庄子银子收上了没有?我们这里等着用呢。”
银蝶又去了,兴儿上来放缓语气:“大奶奶,奴才觉得,小蓉大奶奶说的是对的,未雨绸缪,居安思危,当下府里人口繁多,多是安富尊荣。奶奶如果要自保,不凡叫人打理祖地的庄子,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将来不好了,祖地是永不入官的。一则可以为子孙打算,二则也为奶奶打算。”
当朝国法明确规定,抄家时祖地可以不入官,清朝时也有这项规定。秦可卿早有这个打算,只是没人实施罢了。其实,以前兴儿负责打理会芳园,各种方案,也是借了薛宝钗、贾探春的思想。
谁说红楼没用的?红楼也有经世致用。
“以后再说吧。”然而尤氏皱了皱眉头,不为所动,当下形势一片大好,贾雨村高升,贾元春做了皇贵妃,何必居安思危?哪来的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