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
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
琵琶声幽幽,陶醉了喝得烂泥一样的庆儿,他东倒西歪的一路摸到家,连声叫彩霞,没人声,心里便来气,到了后院看此景象,庆儿呆了一下,酒瓶哐啷一声落地粉碎,呆若木鸡:“彩霞……”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夜里潇潇的风声,店里斑斑的蜡滴,那是女儿的泪。
荣国府东小院台下的溪流岸边,彩云掩面哭泣,前儿个她就把玫瑰露丢尽了河里。
“是姨娘叫我到太太房里偷的,前儿东窗事发,我不认,赖给玉钏,宝二爷认了,我觉得好羞耻,可是环三爷……你竟然误会我和宝二爷好……”
“那你不想想,我为什么天天来你那儿,为什么帮姨奶奶,你说一个丫头有什么值当的,你不在乎,竟拿瓶瓶罐罐丢了我一脸。”
“这是什么意思?芳官不给你蔷薇硝,拿茉莉粉骗你,你怎么不对她发火?难道彩云连一个供人玩乐的戏子也不如么?你自己不敢去,还拿三姑娘压姨奶奶,撺掇姨奶奶去闹?”
“芳官她们为什么至死也要出家?还不是怕被干娘们再卖,那些老婆子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夏婆子,何婆子,连亲女儿春燕都打得满园子乱跑……所以芳官她们宁愿斩情归水月,也不愿意再被卖……”
“我已是有病之人,明儿就有势利的老婆子来赶了,迟早,也不过是火化场的一堆飞灰,谁管得了谁?你打谅我不是有气性的人吗?”彩云瑟缩着扶住自己的臂膀,回到下房,关紧了门。
“为了一个什么玫瑰露,是我连累了柳五儿被林之孝家的罚站一宿,冤有头债有主,我的错又何须你们来认?不如死了干净!”彩云越想越不甘心,羞耻、悔恨、愤怒,索性抬起花篮里的剪刀,脱掉鞋子上了床,盖好被子,对准心口狠狠的刺了下去……
夜更深了,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庆儿被父母打骂了一通,说他糟蹋了彩霞,他脖子一缩赶紧跑出来,星光下一看,袍子竟然是松的,原来红汗巾丢在了锦香院姐儿的房里。他好像失了魂一般,没头没脑蹿进一个胡同,几次撞到了两边的树,不知何时,抬头一看,却是兴儿在门外钉钉子,庆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兴儿,彩霞死了,是我害了她,哇……”
兴儿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给花柳木板上完了漆:“原来是老朋友,进去喝杯茶吗?”
庆儿惨笑一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香菱闻言出来,在后面道:“庆儿,你记得要活着,你还欠我们家兴儿一条命!”
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庆儿停了一下,没有再回头,兴儿握紧了香菱的手,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