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来旺收礼之事这么一岔开,二女更得不到答案了,鸳鸯含糊其辞,她们就不便寻根究底,鸳鸯重新拢了火盆道:“好了,方才的事,你们别问了,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就说法子的事儿,我们都是丫头,老爷虽然以前是奴才,但他是个能干的人,无论什么身份,总能出人头地的。姐姐觉得,我们三个丫头,真镇不住他。还有西府的二姑娘,便是她过门了,她也是个滥好人,更管不住老爷了。嗯……我认为,现下最亲近、又最有希望的,只有一个人。”
“谁?”香菱晴雯异口同声,香菱没什么,晴雯倒是吃味,几年前自己一闹脾气,可是镇得住兴儿的,现在人家官做大了,可不好说,但哪家姑娘有这个能量?边想,晴雯边撇了撇嘴。
鸳鸯拿着铜筷子在火盆上划了一个圈圈:“知书达理,名门望族,又是最亲近的,又是一个端庄大方、稳重而令人佩服的,只有:宝姑娘。你们想想,宝姑娘和老爷认过亲,自然有亲近一层,她那为人处世,就更不用说了,老爷什么都能对咱们说,在宝姑娘面前,可就未必了。”
二女听了暗服,薛宝钗确实是有口皆碑的,但是,问题来了,晴雯又撇嘴:“说来说去,哪里有法子?宝姑娘是何等庄重的人,人家心高气傲着呢,又是大家闺秀,未必看得上兴儿,还有,她当初进京可是进了选秀名单的。”
“不,这你们就错了。我此番去金陵,跟珍大奶奶促膝长谈,珍大奶奶还是听到了点风声的。据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一个不漏都被人参了,薛蟠不是为了抢香菱,在金陵打死了冯渊而逍遥法外么?御史一参,皇上雷霆震怒,去年就革了薛家皇商的职务,也革了宝姑娘的选秀名单……可见是善恶终有报。”鸳鸯说完,三女同时心想:薛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啊,不说别的,倘使娶了宝姑娘,就要搭上薛蟠这个瘟神。
“那,薛家的人,敢是要回南省了么?宝姑娘早就搬出了大观园,没了皇商职务,也没了舅太爷王子腾,她们可怎么活呢……”香菱红了眼圈,薛宝钗薛姨妈对她还是不错的。
“这就对了,我猜必定要回来,她们的根基,总是在金陵。”鸳鸯一锤定音,二女恍然大悟,正说着,兴儿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回来了,一进门便打了个喷嚏,连说了几声鬼天气。
刚进了耳房,三女好笑的对视一眼,联袂过来,鸳鸯拿了斗笠,晴雯解了蓑衣,香菱端了碗莲子粥过来,兴儿坐在熏笼上,吃了一半,才发觉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三个丫头都齐齐上阵了?以前也虽然体贴,但是可没这种齐人之福啊……兴儿摇了摇头满不在乎:“扬州这儿还好,没有黄河那么泛滥,就是官场贪污了些,要不然我何至于忙活了几个月调粮。江西粮储道的贾政老爷又来信,说是到了江苏淮安,我回说你既然上了请罪折子,要不被御史参倒,再借这鬼天气陈述一番,元妃娘娘再吹点枕边风,指不定皇上就能饶了他。”
晴雯重新放了煤炭过来,腻在他身边:“这粮储道的事儿,会死人么?”
“当然了。”兴儿笑道:“你不懂,西北战事吃紧,这江南的粮食,又要运往西北,又要运到京郊的北通州储存,错了点时间,那就有公罪!朝廷六个部门,每个部门都有条款,吏部、户部就会找他的麻烦,根据情况,严重的还会杀头,不然你以为粮储道那么好当呢?耽误了战事,满门抄斩都不是儿戏。我这个还算好了,浙江那边,新安江决堤都没人管,那才是生灵涂炭呢。”
鸳鸯听他这么说,什么怨气都消了,便和香菱拿了花样子坐在床上开剪,兴儿又问要不要买些浆洗的婆子进来,鸳鸯没好气道:“江边卖水,多此一举,老爷,咱们几个丫头虽然在府里娇惯了些,但也惯不到那种田地,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自己就可以了,犯不着为此贴钱,不然像贾府一样,风光是风光,可却是焚琴煮鹤、自掘坟墓,无异于饮鸩止渴、涸泽而渔。说另一件事,老爷刚回来,先去歇歇,晴雯妹妹,你好生服侍他,明儿老爷还有得忙呢。”
“我倒是忘了,虽然习武,跑遍扬州一府,腿还是有点酸。”兴儿说着站起,晴雯搀着他走了,去了院子的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