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小太监传了三鼓,夜过子时,十七皇姑的寿宴接近了尾声,吃过珍馐美味,看过戏曲,再行了击鼓传花的酒令,这场皇家的宴会渐次散了,老皇姑耄耋之年,身体经受不住,便先一步告退。连周兴也在后殿门外打起了哈欠,几位亲王便与皇帝商议起了黄河决堤之事,楚翼道:“河南、山东、安徽、江苏四省,历来深受其害,特别是河南武陟、江苏洪泽湖等处多次决堤,明末闯贼李自成更是决过它,把河南开封淹成深水泽国,至今遗患未休。”
“朕知道,黄河决堤,最严重的不是什么,而是在江南,黄河、淮河、运河是相通的,江南的粮食,必须经过运河往返,黄河一出事,漕运必然受损,漕运也出了事,通州无粮储,则京师危矣,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往轻了说,灾民流离失所,没饭吃,他们就会暴乱,故此,无论为民为国,黄河都是非治理不可的。朕先前已遣神兵卫衙门的骑校四方探测过,也看了不少地方官的奏折,却难以选出合适人选担任河道总督。”楚天阔闷闷不乐的拨着檀珠,他也信仰佛教,平时时常吃斋念佛,这也是他很少去后宫的一个原因,说到这里,才叫身边伺候的夏守忠传周兴进来。
周兴如今再也不是小虾米了,楚止、楚翼、楚唐、楚我、楚祥等人皆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可以说他是皇帝的一个干吏之一,而且往日和楚翼有些小摩擦,只是楚翼自觉“大人大量”不计较罢了,况且每次发难都是楚翼拿他做导火索,在暗中引爆一颗又一颗炸弹,但是几次失利下来,楚天阔早已稳控全局,楚翼对此无可奈何,此时顺水推舟道:“周侍卫上过治理黄河的奏疏,而且他做了一任扬州知府,深悉高邮、洪泽等地的水利,臣弟看了他的些许见解,颇为可圈可点,臣弟以为,周兴也可作为新任河道总督的人选之一。”
楚天阔听了一言不发,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淡淡瞥了周兴一眼,继续默然无语,其实他虽然有意,但绝不会随意,一直处于考查物色人选之中。皇帝考虑的自然是朝廷多一些,漕运可是天朝的经济命脉,黄河影响漕运,而经济出了乱子,政治也就不稳了,而且别以为河道总督油水多,尽是朝廷拨的巨款,实际上,这个位子根本没有人去争:甚至避之唯恐不及。情况是这样的:你治不好有可能杀头,你治好了还会出现日后决堤、垦荒等一大堆遗留问题,谁会傻了吧唧毛遂自荐这份职务?这明显是吃力不讨好呀!所以皇帝默然了,以周兴的聪明,他当然也看得出来,皇帝问道:“周兴,你认为呢?你说治根要治在哪里?”
“治根自然是黄河水患的源头,启禀圣上,黄河要么大决,要么小决,自大禹治水以来,一直是天朝祸患,圣上说得好,在河南一带,河床偏高,泥沙堆积,再高的堤坝,倘使决了,也是无济于事。在江苏一带,则漕运堵塞,漕运一堵塞,水还会倒流冲击。再者,黄河并非只有桃花汛,每年至少有四个汛期。在下游修建堤坝,却是治标不治本,但也无可奈何,若在上游,最宜种植大量树木。微臣以为,纸上谈兵终究是无效的,没有一条法则可以无往不利,孙子兵法也不是照搬照抄,自然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实际勘察来处理,既要顾及朝廷的漕运,也要顾及当地的百姓。最后,户部、工部,甚至兵部的助力,也是绝不能缺少的。”周兴倒是不遗余力的发表意见。
“你这些说的不错,用植树来巩固泥沙,不久前朕就下令河南巡抚董光地着手发动河工实行了。八弟说的也不错,若是朕选了你,你愿意前往吗?”楚天阔凌厉的眼神深深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