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台虽然着急,但是他相信周兴不会这么鲁莽的,好歹他一个四品朝廷命官,李福是七品命官,哪能是周兴说杀就能杀的?这文官和武将可不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武将便宜行事,然而文官,就是总督巡抚也不会轻易处决下属的。倘使坐视他俩为了一个所谓的河伯投身黄河,周兴必也难辞其咎。他俩发觉了深不可测的总督大人动了杀机,连忙跪在地上拉扯着周兴的袍角苦苦哀求:“周大人,河道回扣,历来已成定例,学生即便是回扣了少许,亦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大人深知,自您老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以来,又改铸造新钱,圣上一一采纳。虽得圣眷,然我等地方官员岁禄不过百两,养廉银不过千两,差役繁杂,书办众多,官场应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君子过而勿惮改,过而不改是为过,学生等愿意痛改前非,还望大人在中丞大人那里美言几句。”
周兴听得皱了皱眉头,贾芸一拂衣袖出列,冷笑道:“高府台,好一番慷慨激昂,有情有理,入人肺腑,贾某不才,作为上差的下差,请问高府台,你作为怀庆知府,一府太守,你敢说府下知县没有给你送上冰敬炭敬?你敢说你每年不过几次生日?你自己、夫人、太太、太夫人……一家子算下来,地方耆老、乡绅、里甲、保正,难道你不收份子钱么?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么?贾某不是读书人,也不知你说的圣人之学,但我看你并不真懂礼义廉耻。”
高遂正了正官帽,心下对于贾芸的斥责甚是怨怼,待要反驳,陈潢说了声“我来”,轻摇折扇的再出列道:“高大人,请恕晚生不敬。晚生作为地方举子,有这个责任陈书于太守榻下。高府台之言,确有此弊,然贾芸之说,也不为假。其一,总督大人拨给你十万统筹一面武陟大坝,而你贪污的是八万!其心可诛!其二,在河道上面,总督大人是头儿,你以下犯上、蒙蔽上司、愧对厚爱,其心也可诛!其三,你奴役民众河工,派遣徭役,抓捕民壮,不发银两,致使地方民不聊生更甚!枉为一府父母!其四,武陟大坝今年决堤更甚于往昔,晚生绝不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为了公款,残害地方!白读圣贤之学,就是河伯不收你!天也要收你!”
这两人的诛心之言还没完,高遂便已冷汗层层,李福在嘭嘭嘭的磕头,连说要送礼送钱,求周兴开恩,周兴一副为难,淡淡道:“高府台,李县令,你们也看到了,齐保正已被百姓推下黄河,北面的大坝需要重建,十万两银子就算打水漂了,本督甚是心痛,但你们是朝廷命官,本督岂会坐视尔等死于民乱。张总兵,给我挡住乱民。至于二位所作所为,天知地知,道院要如何处理,本督也插不得手,爱莫能助了!”
张子亮听从吩咐派了官兵维护秩序,把一众官员围在里面,百姓见周总督稳下局面,不敢暴乱,但眼睛犹然对高遂怒目而视,周兴笑着刚要走,臬司衙门的千总好巧不巧的带兵赶到:“周总督,末将奉中丞大人、臬台大人指令,前来武陟县提高遂、李福,有人告发此二人,末将还需要周总督配合收集证据。黄河治理为中原大事,万万出不得差错,中丞与臬台甚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