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歌笑了笑,“顾小姐那么漂亮,我倒觉得失职了,早知道再把容貌恢复得更美一些!”
薛音瞥了她一眼。
过了会儿才抿了抿唇,语调凉凉,内容则不然,“我年轻时候比安安美多了。”
余歌知道她的性子,对着宫池奕和聿峥说正事才会严厉,跟她在一块儿整个人好相处很多。
所以没觉得惊讶,笑着,“三少大概会安排把你接出去住,以后能每天见到顾小姐,心里高兴么?”
薛音盯着她,“你哪看出我高兴了?”
余歌笑着不答。
真有不那么不喜欢,时隔这么多年还能亲切喊“安安”?
看了看她,余歌靠在一边是,双手习惯的揣进白大褂,道:“我从来没想过您是顾小姐的妈妈……挺好!”
然后笑着,“顾小姐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倒应该快点生个孩子让您带带,不小心流了一个,大概是惊着了,到现在……”
余歌的话忽然停下来,因为薛音正盯着她。
片刻,没有任何起伏的沙哑,问:“什么流了?”
余歌闭了闭眼,心底自顾责备了一句,说漏嘴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流产。
但是宫池奕压根没跟她提起过!
余歌看着她忽然转动轮椅出去了,张了张嘴,只能皱眉阻止不了。
宫池奕正在做菜,猛然觉得身后一道目光锋利时,略微蹙眉,转过身就见她阴森森的盯着他。
“您饿了?”他薄唇略微勾了一下,“很快就好。”
薛音不说话,但是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很显然的愠怒。
宫池奕眉头微挑,他照顾她二十几年,是最了解她的,莫名的就从那股子愠怒里读到了“护犊”的味道。
眉峰轻捻,“怎么了?”
余歌正好到厨房门口,对着他笔画了一下,也没能说明白,被薛音一个眼神吓得笑了笑,讪讪的退回到餐厅。
等了会儿,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
过了会儿才听到什么炊具落地的声音,惊得余歌皱了皱眉,不会是挨打了吧?
吻安听到声音快步到了厨房门口。
看着里边的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混乱的场景,只是各占一半。
薛音冷着眼,宫池奕浓眉蹙着,那股子愧疚和心疼毫不违和,可他在外人面前除了城府便是凌冷,哪这样过?
“你……们没事吧?”吻安柔唇轻轻的声音,没再走进去。
男人看过来,目光柔了柔,嗓音温和,“没事!油烟大,你去看电影,马上就好。”
她抿唇看了轮椅上不愿多看自己两眼的人,还是退了出去。
余歌跟了出去,在她坐在沙上时,道:“其实,她很喜欢你的。”
吻安知道余歌在说什么,只象征性的笑了笑,低眉看着不知所云的电影。
余歌坐下来,道:“我刚刚,不小心跟她说漏你之前滑胎的事,她已经气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讨厌你?”
吻安目光怔怔的,可是始终没再给出多大的反应。
越是这样,她欠他的越多。
厨房里。
薛音气得恨不得眼里冒火,尤其她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梁冰就是顾启东饲养的贱货?”她的语调、用词都极致的粗鲁。
宫池奕知道她说话锋利,有些性子跟安安像,但还没见过她这么说话。
挑了挑眉,“嗯。”
得到肯定,薛音冷笑的瞥了他,“二十几年,你也没少做大事,就被一个这样的女人弄掉孩子,怎么没过去喊她奶奶?”
嗯……骂他是孙子。
宫池奕薄唇微抿,居然也不顶嘴。
直到她骂的差不多了,他才好脾气的看了她,语调有些沉,“账自然要算的,但要,是不能让安安跟我离不是?”
薛音不说话。
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眼盯着他,“你把顾启东弄哪了?”
男人微挑眉,“您藏的人,我哪能动?”
薛音眯了眯眼,“你没去找过他?”随即似是做了个皱眉的动作,“还是给我动了手术才知道他在我手里?”
知道自己猜对了,语调顿时严厉起来,“就这样,你竟敢擅作主张把我扔到手术台?万一他再出来作乱,我看你怎么收场!”
宫池奕略微蹙眉,到目前还没听到聿峥那边传来好消息。
至少说明顾启东没能出来。
吻安在沙上,轮椅出来时,本能的看过去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
薛音也没说话,依旧是之前的态度。
餐桌上,气氛很安静,只有宫池奕和余歌偶尔打破过分的静谧。
他特意将母女俩安排在一块儿,结果薛音毫不客气的挪到了对面。
吻安抿了抿唇,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中途宫池奕终究提到了要把她接出去住。
“黄老给了您一个新身份,可以住到市里,或者您想回仓城也行,要么这段时间跟我们住一起?”他态度诚恳的冲她征询。
薛音就跟没听到一样。
过了会儿才说:“人生本就不如意,还要跟不如意的人住一起?我还没活够,住舒坦能长寿,一个人最好。”
宫池奕无奈的挑眉。
仔细的给吻安夹了菜,薄唇微微的弧度,“她说话跟你一个性子,刀子嘴,不用往心里去。”
吻安抬眸,清淡的看着他,“我性子很刻薄?”
男人咳了咳,得,两头不讨好。
余歌只在一旁笑,给薛音夹菜,道:“我会好久都抽不开身呢,要不您住我那儿去?”
薛音不搭理,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晚餐马上结束的时候,她终于看了宫池奕,又看了吻安脖子里的吊坠,“自己收场,我有事离开这儿。”
知道她说的就是他停职的事。
宫池奕点头,“小事。”
但是直到回大院的路上,宫池奕似乎才在想,她气成那样,竟然没问梁冰这会儿在哪?不符合她的性子。
除非她压根就知道梁冰的下落,可梁冰明明应该是被沐老扣住了。
“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耳边,忽然传来她温凉的声音。
吻安正仰眸淡淡的看着他,拿起脖子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宫池奕薄唇略微勾了一下,从停职之后,他一直是这种温和而轻描淡写的态度,似乎是真的享受他这段赋闲的时光。
五官俯低,“回家再说?”
薄唇作势落下,她已经偏头侧过来,眸子里透着坚持。
男人薄唇微抿,依旧勾着她的额头吻了吻,无奈妥协。
“当初无际之城背后的势力瓦解了,那些人这几年都为你母亲所用,瓦解的事不假,但也有忠心耿耿的人,你带的吊坠世上就这么两块,算是个信物,虽然势力圈瓦解,只要你开口,他们会考虑帮你。”
她仰脸盯着他。
每个字都能听懂,又听不懂。
“我不过是个导演,走运了被封女爵,做什么才会用得到这么深政治力量?”她脑子很清楚,语调也就越凉。
宫池奕低眉望着她的质问。
几不可闻的叹息,把她圈过来,“我做过那么多事,没有亏欠任何人,除了你。”
他说:“安安,我不能欠你,更不能让你因为被利用一直对我耿耿于怀,甚至每天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我。”
男人低低的,变得很沉,很认真,拇指略微抚过她的脸颊,看进她眼里,“所以,该还的还给你,要你彻底放弃离婚,以后也不准再生这样的念头。”
她蹙着眉,躲过他指尖的碰触,胸口的紧张越来越真实。
“所以呢?怎么还?一个吊坠,一个人,还有呢?”她连眼都没眨盯着他。
他薄唇抿着,倒也坦然,“巧合,正好遇到危机,又正好碰上你封爵,这个位置你坐上去,也很合适。”
合适?
吻安忽然推开了他,紧张转为愠怒。
“我封爵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停职也是你计划好的!到现在,根本早就计划着让我去代替你的位置,你告诉我,这叫什么巧合?”
他依旧那样的不疾不徐,伸手握了她,想把她揽回来。
吻安抽走手腕,盯着他,“我说过要你还了么?你考没考虑过我想不想卷到这些事里?”
关于这件事,宫池奕知道她会不高兴,却没想到情绪这样剧烈。
语调尽量温和着,“权宜之计而已,沐寒声说你够格,我放心。如果哪天你累了,我再要回来就是了,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要得回来呢,是不是?”
何况,这个位子,最早是薛音的牺牲换来的,传给她女儿怎么都说得过去。
她怒极反笑。
那可是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他竟然说得跟动动嘴皮子一眼简单。
“你把偌大的职位当哄我的工具,你知不知道停职数月,甚至失掉这个辅,多少人会要了你的命?”她不可思议,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这样轻率。
她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闹了一场离婚,他是真的疯了么?
宫池奕终究伸开手臂把她揽了过去,脾气很好,嗓音里带着安抚。
“你就是我的命,你坐在那个位置,谁还能跟我要命?”他低低的说完,不让她纠缠,强势吻了吻,“好了,不生气,也不一定真要人顶替我。”
过了会儿,才半真半假的看着她,“家里兄长都不太安分,我最近分不了心,就当你帮我了,嗯?”
薄唇略微勾起,“真有人想动我,就仰仗你护着了?”
吻安跟他开不起玩笑,“你先松开。”
她语调很淡,上午和下午,脑子里两个状态,她现在不知道想做什么,总之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男人见她坚决,也不勉强,放开她,让她坐在一旁。
吻安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从下午去过的酒店经过,她才皱了眉。
郁景庭那样笃定,她原本存了侥幸,现在看来,不出事是绝不可能。
他已经只剩一个商人的身份,哪怕身边有聿峥的人,有展北、有靳南,又怎么能抵得过预谋的黑暗。
所以,注定了郁景庭无论找她帮什么忙,她都只有点头答应这一个选择。
如果帮助郁景庭可以为他免去再难,让做什么她都点头,懒得划清她欠不欠宫池奕,只是他为了把妈妈送到她面前做了这么多,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
车子停在大院外,宫池奕已经下车为她开了车门,她没什么反应。
直到他握了她的手将她抱下去,才眉心皱起。
他把外套给了她,抱着她的步伐和以往一样的沉稳,甚至要比从前欢喜。
和她的压抑鲜成对比。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一点就问了“顾启东是不是还在?”
可她没开口,现在问他什么,都是给他增加压力,且是徒然担心外,或许也做不了什么,不知道被监察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
更不想让他揣度她见过郁景庭。他那么聪明,若忍不住去动郁景庭,大概就中了郁景庭的圈套,监察期还敢动作,未来是彻底毁了。
“看什么?”他低垂视线,略微笑意的沉声。
因为她思绪间目光一直在他脸上。
话音落下,吻安倒也淡淡的挪开了视线。
进了门,他没打算放她下来,她直接松了手往下落地。
男人正在换鞋,怀里蓦地轻了,一张峻脸也陡然沉了沉,显然是怕她摔了。
可她只脱了鞋,穿上拖鞋,淡然往客厅走,背对他,“我有邮件要看,你先洗澡吧。”
男人立在玄关,眸色微暗的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只换了鞋走过去。
看着她真拿了平板打开邮箱,确实好几封标红邮件。
俯,指尖抚了抚她的脸,“我先去洗,一会儿叫你。”
她“嗯”了一声。
但是宫池奕洗完澡下来,她依旧是那个姿势。
男人眉峰蹙了蹙,走过去伸手拿了她面前的平板,声调微沉,“先去洗澡。”
吻安正专注,忽然被夺走东西,柔眉轻蹙,“还给我。”
他只是转手把平板放到了茶几上,回头要对她说点什么。
吻安已经倾身去拿平板。
手臂已然被他截了,脸色不太好,薄唇沉了沉,“别把本该是高兴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她终究是看了他,没有气恼,眸色温凉,语调清清淡淡,“要让我觉得是高兴的事,就回去做你的位子,你能么?”
男人深眸低垂,凝着她,薄唇抿在一起,无言。
她说:“我护不了你,不想遭受你那些心腹的谴责,我受不起骂更受不起那个位子。”
他嗓音也冷了冷,“没有要你多有建树,担个职位,方便我日后再次要回,跟你要,总比别人容易,哪里不理解?”
是,多好理解,他却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明明可以不这样。
只为了所谓还她一份歉疚。
就那么僵持,良久,宫池奕终是眉峰微拧,“如果实在不情愿,我去物色别人上位。”
低眉盯着她,薄唇一碰,“满意么?”
吻安皱眉,仰脸看着他,“你是威胁我,还是逼我?”
“你觉得呢。”他低低的嗓音,带着冷郁。
“明明可以不这样!”她实在是看不懂他到底还藏了什么样的想法。
甚至害怕,就因为一次都没猜到他脑子里的构架,她才害怕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路走来,除了主动找他结婚,没有任何一件事她的思路能跟上的。
宫池奕冷了唇,“我命令,你去洗澡。”
她不动,他便要弯腰把她抱走。
吻安猛然后退,一手扶着沙,“我今晚自己睡一楼。”
她想清静的想一想,到底哪里漏了什么,也许能想出来他这么抽疯的缘故。
可男人薄唇抿着,长腿迈了一步,精准扣了她的手腕往客厅门口走。
她试图挣扎,他虎口钳着的力道却纹丝不动,越是用力,她连脚下的步伐都乱了。
拖鞋在杂乱间不规则的遗落在茶几边,又被踢到了客厅门口。
“宫池奕……!”她被捏得生疼,刚开了口,整个身体陡然被甩了半圈,随着他手腕间的力道,一下子被扔到了墙边。
后背狠狠撞在墙上,他已经欺身抵住她,“心情消磨所剩无几,还要继续闹么?”
嗓音低郁,深眸锁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