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安往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轻描淡写,“司令先生,要麻烦您了,我今天既然出不了这个人,要不您陪陪我?”
虽说内阁是和荣京共建共维系的,一般情况下英方不会明面插手政务,但她的行为惊动了联合署,是要拖着整个政界下水的,上层不会轻易让她走出去。
主司令目光在她环抱半臂的清淡姿态看出了什么,眯起眼看向行政总长。
行政总长抿了抿唇,也皱了眉,只是说:“司令,顾吻安是我底下的人,上边动手容易民愤,她乱来是我失职,要么,这事交个我处理?”
司令冷哼,“如果你能处理,还会到今天?我还能被她引到这儿?”
说着话,他直接往门口走,无视她的话。
但是一开门,门口竟然已经是全副武装的队伍,严阵以待,他刚把脚跨出去,黑洞洞的口子就对准了他。
这种场面,任何人面临都会产生紧张情绪,何况,他就算出了事,隔墙之内全是她的人,她想怎么编都行。
“您还是安心坐着吧。”她看了过去。
其实,吻安也是紧张的。
她所有优势都只是内阁周围的民众,和清理旧派的余杨,也只是利用了内阁突变和惊动联合署的事件空隙保全自己,并没什么的兵力。
好在,主司令终究是返回来了。
吻安终于顺手开了办公室里的屏幕。
铺天盖地都是那些新闻。
“最新消息,从内阁流出部分名单,极有可能是顾吻安清理的最后一批旧派,但目前为止,因为条约问题,政界上层不得直接插手内阁政务,并未对此采取直接措施。”
司令震惊的看了她,“清理人员?你想干什么?”
她放下遥控,表现得明明白白,“旧派过于霸道、阴暗,我只能改变共同维系的局面,以后内阁独立,由总长管理,辅说了算,亲荣京。”
听完了,司令忽然“哈哈”大笑,“顾吻安,你以为坐了两年,出了点政绩,这事就跟说的一样容易?以为你在过家家?”
司令反而不担心了,坐了下去,“这不在荣京境内,清理掉那么多旧派,可不少是英政关系成员,你真当上层不会管?真以为这个城市只有需要大使馆、需要你谋福利的民众?”
多的是人会反她。
吻安看了看时间,语调淡淡,“民众不会爱生事,反我对他们没好处,上层都不开腔,他们会出头?”
最主要是,她笑了笑,“我已经惊动联合署,上层要应付这么大个麻烦都来不及。”
哪有时间插手本就没直接管理权力的内阁?
主司令见她一直看时间,可见,这很多是,都是她算好的。
“你身后到底还有谁?”
吻安被问得皱了皱眉,看了他,微挑眉,不回答。
如果要说有,那就是沐老先生了,但是沐老只能暗中相助,应付上层和之后联合署可能的传唤,她只能自己解决。
现在要的是利用司令,安全走出这里,要上层默许不对她追究,利用民众积极舆论,她就安全多了。
她看了过来,“您放心,我不会对您怎么样,毕竟这两年,司令待我不薄,我走出去这儿,您也就能走了,没人敢拦着。”
再看了一次时间,吻安才把电话拿在手里,在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折了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你沟通一下。”她低低的声音。
如果余杨那边没有问题,她也差不多该离开这儿了。
等了将近二十几分钟,她的电话没响,但行政总长的座机响起。
他看了看吻安,才过去接起,听了会儿,态度已然恭敬起来,看了吻安一眼,点着头,“是!……明白,您放心,这就处理……在,她在我这儿。”
然后看了看司令,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儿才道:“主司令已经对她训话不短时间了,等这边忙完,我亲自送他回去,一定保证司令安全!”
好容易应付过去,挂下电话抚了抚额,往吻安那头扫了一眼:把我也拉下水了!
她微微弯唇。
总长笑着走到司令跟前,“上头的意思,让我送您回去,不过得稍微委屈走后门了,门口的人墙实在太厚。”
司令一直都知道这个行政总长就是和事佬,谁都不爱得罪,但他一下午不表明立场,也并非完全是怕门外的武装人员,必然跟顾吻安有染。
所以,他起身,“上边难道没说怎么处置她?”
对此,总长笑了笑,“您也知道,上层对内阁没有直接领导权,尤其今晚事突然,更无暇顾及。”
不过,总长也略微严肃的看了吻安,道:“但上层的意思也很明确,要求这一段时间让我配合对顾吻安进行训改,事态安稳下来之前,她暂时不得对公办事,另外……被清理的人员问题不大的还有回炉机会,您放心,这些事都是我分内职责。”
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
吻安站在那儿,看总长先一步离开,才往外走。
看来上边对司令也很看重,否则不会松口结束这个僵局,让总长把他送走。
行政总长护送司令走后门,吻安就从正门出去。
此时,已经快晚上十点,距离事将近八小时。
一众人终于看到她安然从里边走出来,几乎一下子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后门的也往前门靠拢,哗声四起,正好不至于让走后门的总长不能挪步了。
媒体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她从即刻起被禁止对公办事,包括不能对媒体自由言。
护卫走在她身侧,耳边都是熙熙攘攘的声音。
“顾小姐,他们会越过条约为难你么?”
“旧派相关人员几乎都以重重问题被清除,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会联合荣京方面彻底独立内阁吗?”
“有传言说宫池奕被旧派霸道禁令,后秘密处决,您这是替他报仇,彻底削除旧派是真的吗?”
从出门到车子边上,她一个字都没说过,只略微浅笑,弯腰钻进车里。
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激情不减的喊着支持她独立内阁。
回过神,靠在座位上,紧张了一下午,绷得神经疼。
抬手揉了揉眉头,接下来几天,她能做的就是守,清理人员只能靠余杨和行政总长。
既然上层没有明确处置她,她放心不少,也没留意司机是谁,只觉得余杨安排的就没问题。
但她揉着眉头往前看了一眼,看到司机侧脸时,柔眉轻轻蹙起,声音里满是不确定:“易木荣?”
司机果然略微侧过头,带点笑意的看了她,“顾小姐,我又回来了,别人个您开车我还不放心!”
可吻安眉心越是紧,摸不透他到底哪边的人,“你去找顾南了么?”
问完她自己也觉得多余了,没找顾南递资料的话,不会有这么强的舆论积极效应。
易木荣挑眉:“当然。”
她以为,易木荣一个司机知道这么多,必然不能留,否则就是隐患,可他竟然安然回来了?
“您不用紧张。”在她磨着座位下方时,易木荣淡笑开口:“我是您的司机,就会保证您的安全,而不会像您以为的,在路上搞动作。”
他越是这样说,吻安越是柔唇紧了紧,“你到底是不是上层放在我身边的人?”
易木荣笑了笑,“如果是,您这会儿算是上了贼船了。”
吻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去掰车门的把手。
但比她快一步的,易木荣迅速缩了车门,微皱眉,无奈的看了她,“我真的不会对您怎么样。”
她警惕的盯着他,许久没说话。
直到车子逐渐往郊区走,后方的护卫车辆跟他有了点距离。
吻安才皱起眉,“护卫快掉队了,你是不是该减速慢行?”
易木荣扫了一眼后视镜,眉头轻轻蹙起,往四周的地势扫了一眼,语调凝重起来,“我要是等他们,就干脆只能停下来了。”
说罢,握了握方向盘,“顾小姐,系紧安全带,周围地势不妙,连海至少一英里,这一段我必须加速。”
吻安看了后视镜,护卫车辆的确没有要跟紧上来的意思,令人怀疑动机。
也快速系了安全带,但这不代表就对易木荣完全没戒心。
见了她防备的眼神,易木荣笑了笑,语调快速而清晰:“顾小姐,上层只说适当限制您对公办事,可没承诺保证您的安全,如果在这一英里内出事,咱们俩只能葬身海底,等救援队到来可能骨头都不剩了!”
他在打消她的顾虑。
吻安皱了皱眉,“你早上跟我说那一番话,难道是给我透漏空降人物反旧派,好让我不那么紧张?”
车速骤然飙升,平时没留意,这会儿才可见易木荣车技了得,就这样还可以跟她说着话:“您以为呢?”
还差点让顾南把他办了。
“你到底谁的人?”她手心里紧紧握着把手。
但这一次,易木荣还没回答,吻安只觉得夜色里有什么陡然逼近车窗。
她侧过脸去看,耳边已经是车窗的碎裂声,“哗啦!”一声极其刺耳。
“趴下!”司机急声大吼,车子也在同时狠狠打了个弯,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弹头穿进车玻璃内造成的声响。
下一秒,司机再次启动车子,只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
“顾小姐?”再次启动,易木荣喊了她确认是不是手上。
吻安一手捂着脖颈,过了好几秒,疼痛感才传开,却清雅的语调:“我没事。”
她早该想到自己能这样雷厉风行不顾后果先把事办出来,上层也会这么干,否则,她就是对国际联合署举报上层图谋扰乱国际关系的证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迅速和狠辣。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一辆车横拦在那儿。
易木荣只是眯起眼轰了油门,准备直接开过去,“坐稳了!”
也是在那一瞬,一辆白色悍马从相反方向冲过来,刺眼的灯光过后,狠狠撞在横向停放的黑色车上。
第二下之前,黑车上的人被逼钻了出来。
可悍马车上的人动作利落的下了车,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黑乎乎的洞口对准下来的三人,消音筒掩盖了所有动静,等人倒下后直接踢到路边,再多挪一步就是悬崖和深海。
“愣着干什么?”吻安紧了紧捂着的手,提醒易木荣开车。
她知道悍马上是许冠的人,只是她从来没见过许冠做事,不知道竟然如此狠辣干脆。
手底下的人尚且如此,可见当初的沐钧年是如何厉害才打下荣京那片江山。
易木荣这才再次启动车子直接越了过去。
悍马并没有跟上来,许冠不可能让人从顾吻安那儿查到他,所以从不随便露面,办完事也不留联系线索。
悍马依旧停在那儿,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本该跟在她身后的护卫车辆。
人刚要上前,猛然听到了刚走不远的专车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嘭!”一声火光闪灭,惊了许冠。
他一路清过来的,怎么会这样?
顾不上面前的护卫车辆,快速上车调转车头往回走。
车辆已经着了火,易木荣把她拉下车才现她脖子受伤了。
“该死的!”易木荣狠狠骂了一句,快速脱下外套,从她脖子穿过腋下紧紧缠了一圈。
“你这次真是把上层惹急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对着她,“宫池奕在位都没敢这么明目张胆过。”
就对付一个女人,别说第一颗子弹精准的朝她动脉去,竟然连远程微式箭筒都用上了,必然要把她置于死地。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形容,谁知道她为什么敢这么直接动手?就算形势所迫也不至于这么不顾后果,反正联合署的正式询查公文还没下来。
吻安虚无的笑了笑,“他们当然急了,联合署真怪下来,受罚的可是国体,不是个体。”
如果不搞这么大,她怎么能借机让内阁独立?
嘴唇有些干,眼前晕眩,“我今晚是走不掉了?”
易木荣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再出一点事,我的这条命也就没了!”
说着话,一边尽可能小心的把她抱起来,放到马路最内侧。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刚刚那句话,吻安努力的眯起眼,莫名涌起某种猜测,心跳陡然快起来。
她身边只有许冠的人,吊坠的势力这次没有用,那易木荣是谁?
“你跟他什么关系?”她无力的问。
易木荣哪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刚把她放下,两辆车子停在不远处,彻底堵了她回家的路。
吻安坐在那儿,开始觉得冷,捂着脖子的手有些僵,指缝间有点黏,黏得她一直没敢看。
视线里,易木荣敏捷的身影有些模糊了,但她很努力的去看清,绝对不让自己昏过去。
许冠的车辆也被阻拦,她只能祈祷今晚能剩半条命。
意识陷入混沌之际,只觉得身体忽然被扯走,身体狠狠在柏油路上滚了一圈,钻心撕裂的痛已经没法用词语形容。
她甚至睁不开眼,痛得瞬间湿了眼角,又死死咬着牙,声音几不可闻:“易木荣……”
如果易木荣被缠住,她的结局只有一个:被踢进悬崖,葬身海底。
感觉身体失重片刻,又狠狠被摔在地上,疼得连呼吸都几乎中断。
也是千钧一之际,那双捏着她肩膀要将她再次提起来扔进海里的手忽然被迫撤走。
她落在悬崖边缘,即便是身体冷,痛到四肢百骸,在幽冷的海风从崖口扫过时,吻安清晰的感觉到了恐惧。
逼着自己用尽力气往回爬,却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意识这样,身体挪没挪动。
眼角已经模糊一片,可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在黑夜里挺拔伟岸,黑色风衣、锋利衣袂在冷风里飘飞,每一下出手都透着阴戾。
她很努力,却怎么也看到他的脸。
“啊!”蓦然,尖叫从她口中传出,腰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她像个布偶毫无反抗力,已经半个身体落入悬崖,双腿感受着阴冷的海风。
刺骨的寒。
没有力气的手掌在地面划过,怎么都固定不了下滑的身体。
“抓住!”终于,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冰凉的手被握入厚实、滚烫的掌心。
他身后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却更紧,直到易木荣过来把他身后的人解决,这里终于平静。
吻安很努力的仰头,可是脖子总是软软的后仰,湿润的余光里只有隐约的火光,就是看不到他的脸,矜贵幽冷的黑色衣领将他深邃的棱角湮没。
“不准放弃。”幽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并不十分急促,略微僵硬的语调透着几分沉痛。
她仅剩的意识,只知道被人抱在怀里,眼泪从眼角滚落。
他喜欢抱着她,睡觉要抱着,吃饭要抱着,上楼要抱着,下楼也要抱着。
可是有多久,她没有被抱过了?
两年?三年?
他恨她的欺骗,对她低吼、对她冷漠,去掉了为她做的纹身,他丢了她。
“不准睡!”低哑的嗓音再次从意识里传来,很遥远。她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好累。
------题外话------
关于某个奶娃:钧先生一句话透漏了。不过在此之前,安安问过晚晚孩子真没了吗?晚晚当时只是回答她自己小时候是在箱子里成活、长大的,已经侧面映射了,只是我当时没提示乃们~
嗯!某人回归,这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