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愣。
大家都认为,尽管碧空洗性格暴虐,但是在知晓了宋晚致的身份之后,她会改变注意,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很有可能,她会在比试那天毫不留情。
一般而言,输了便输了,分出胜负点到为止即可,不会有过多的伤亡,但是谢云生这样说,很显然,便不是分出胜负这么简单。
人们担心的看着那个素衣少女。
宋晚致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晚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人们看着她平静的眼眸,一时之间,倒是分不出她是胜券在握还是毫不在意。
而谢云生却只是冷冷的一笑:“明天见。”
她的话音一落,一瞬间便从鹿鸣台上跃下,然后,“嗖”的一声朝着远方飞驰而去!
狂风一卷,眼前的人已经瞬间成为一个黑点,所有人都为这个谢云生强大的实力而震撼。
这样快的速度,恐怕能和碧空洗媲美了。
而站在高处的夜帝看着,眼神也一闪而过深沉。
但是,那鹿鸣台上的少女和男子,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小夜在旁边哼道:“真以为自己是谁呀?!遇到苏老头儿我也不怕,姐姐自然是更不怕的,不就是一个半圣嘛!肯定打不过姐姐!”
宋晚致一瞬间想要抬起手来扶额,身边的男子却轻轻笑了一声。
小夜眨了眨眼睛,看着苏梦忱:“大哥哥,你笑什么呀?”
苏梦忱道:“我在笑,那位苏老头儿,听见你这样说,大概也是会笑的。”
小夜疑惑的道:“为什么会笑呀?”
苏梦忱含笑看了宋晚致一眼,然后,执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下这鹿鸣台。
“我想,他是很怕你姐姐的。”
怕她痛,怕她伤,怕她眉间的轻轻一皱,也怕她,于无人处默默的忧伤。
懂否?
——
月圆节依然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是远比陈国的花灯节更加隆重的节日,凤凰花木早就凋谢,在这个季节里,比其他的树木更早的抖落满身的叶子,但是穿插在大街小道上的桂花树却齐齐的盛放,在为后天的月圆节呈现最美的一场盛宴。
而人们在凤凰花树上挂满了花灯,然后扎上无数的纸花,五颜六色的,在花灯的映照下,宛如春天来临。
小夜看见苏梦忱和宋晚致离开,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转头,看见自己站在高处的父亲,然后跳了上去,接着,抓住自己父亲厚厚的大手,笑嘻嘻的道:“父皇,今晚,小夜要回家。”
夜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深深沉沉的看不清楚,然而,这位纵横一生的帝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着,便握紧了自己女儿手,然后,朝着下面走去。
回家。
这座皇宫,因为有你,所以才是家。
小夜回到皇宫,然后不许沉瑾和任何人帮忙,自己站在厨房里,然后煮了一碗面,接着,又煮了一个红鸡蛋,撒上葱花,闻着香气,自己也觉得满意,然后便端着往夜帝的屋子走去。
夜帝正坐在桌案前,批改着奏折,刚刚闻到香气,却被一双小手从后面捂住了眼角。
“父皇,猜猜小夜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清面,鸡蛋,葱花。
“猜不到呀我的小公主。”
“父皇你又骗我。”
“父皇没骗你,父皇老了,鼻子不灵了。”
小夜一下子松开了捂住夜帝眼睛的手,然后抱住夜帝的脖子,使劲的蹭蹭:“父皇不老,父皇年年二十。父皇是天底下最帅最厉害的人!是小夜心里的大英雄!”
夜帝听了,大笑起来:“你这个丫头!”
小夜松了手,然后转身,从后面的桌子上将东西端了上来,然后将奏折捡到另外一边,然后跪趴在案上,道:“父皇,明后天小夜就要进入天地小界了,而父皇的寿辰却是在后面,小夜应该出不来了,昨年小夜便没有陪父皇过了,今年只有提前给我的父皇过了。”
少女闪闪亮的眼睛,饱含孺慕之情的看着他,她伸手将面递了过来:“这是长寿面,以前小夜都不知道,这是小夜和姐姐一起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一个女儿给母亲过寿的时候煮的,那个女儿年年给她母亲煮,现在都活到一百零七岁了!当然,父皇你肯定不会一百零七岁!父皇你会活到两百岁!万万岁!会和小夜一起长长久久的下去!”
长长久久。
“还有,这是红鸡蛋啦。听说这个红鸡蛋吃了,新的一年就会万事如意,所以的愿望都可以实现。父皇你吃吃看!肯定很好吃!”
小夜知道,只要我做的,父皇你一定都喜欢吃!
夜帝看着她,看着自己这个捧在掌心的小女儿。
很小很小,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缩在那里,那么小,小的可怜,他伸手抱起来,仿佛怕一用力,眼前这个小东西就会碎了。
那个时候,生离死别,然而,看着她,却仿佛一切又可以重新来过。
长得多么像你呀,你看到了么?
小夜道:“父皇!快吃快吃!冷了便不好吃了!”
夜帝笑道:“好,父皇吃,父皇吃。”
他说着,埋下头颅,然后拿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不过一碗清面,但是却盛却人间所有的东西,孤独了这么多年,因为有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所以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
小夜见自己的父皇吃着饭,然后便在旁边替夜帝将红鸡蛋给剥了出来,白嫩嫩的递了过去:“父皇,要一口吃了才好哟!”
夜帝见了,笑着接过,然后,果然一大口咬了吞了下去。
“好吃吧?父皇?嘻嘻嘻。”小姑娘歪着脑袋,眼睛亮闪闪,显然是在等着夸奖。
“好吃。”夜帝吃完之后,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夜走了过去,然后走到他旁边,正想说话,但是一抬眼,却看见自己的父皇鬓间竟然有了一根白头,一瞬间,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刺痛。
在她不知岁的日子里,她总是睡不着,而她的父皇总是将她哄睡之后才站起来,怕她醒来见不到人,又要批改奏折,便悄悄的抱着奏折到那墙角的小灯那里,坐在地上,一边借着那灯火批改,一边将时不时抬起眼来看她,一旦她醒了之后开始哇哇的哭叫,便急忙过来抱着她哄。
她记得,小的时候,除了喂奶,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为她洗衣服,为她擦身子,喂她吃饭,上朝的时候坐在他的怀里,却恶作剧般的撒尿……
记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看到那根白头的时候,那些东西齐齐的涌上来,以前她总将这一切看做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这一根白里面,包含了一个父亲多少的心思。
作为一个圣人,他的头上,本来不该有一根白,而眼角,也不该有一点皱纹。
父皇,我知道你很想我的母亲,母亲一定和我长得很相似吧,否则你怎么有时候看着我呆呢?
父皇……
小夜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泪意给压了下去,然后便又勾着夜帝的脖子撒娇:“父皇,你最年轻最帅啦!全天下的男人都比不过我父皇的一根头丝儿!”
小丫头说起甜言蜜语来让人欢喜。
小夜将头放在他的大腿上,道:“父皇,你给我讲讲母亲的事情吧。”
夜帝的手微微一僵,但是瞬间,这个帝王看着这个和亡妻相似的容貌,便抬起手来,怜爱的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的母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娶到你母亲,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嗯,小夜的父皇那么帅,小夜的母亲肯定也非常的美!否则怎么生的出我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儿呢?”小夜嘻嘻的笑着。
夜帝微笑道:“是呀。非常的美丽,非常的聪明。她喜欢女儿,你小时候穿的那些衣服,都是她在孕期的时候一针一线给你缝制的。”
他的眼神有些愣愣。
那个时候,她就坐在皇宫里的那棵凤凰花树下,精心的挑选着料子,娇俏的小姑娘,做了母亲之后便开始有了母性,为了让女儿穿上自己缝制的衣服,第一次学着做衣服,将手指头都不知道扎了多少针,后来好不容易的做好了一件衣服,却又不满意。但是,她无疑是很聪明的,所以,后来,她已经能够给他们未来的宝贝女儿缝制衣服了,从出生到三岁,做了许许多多的样式,那个时候她坐在他怀里畅想,先做到这儿吧,等到孩子长大了再说,万一她长得胖了,长得太高了,岂非很难,咱们就等她出生,再看看她喜欢什么颜色……
然而到了最后,她却最终没能和他一起看着她长大。
小夜看着自己的父皇,眼底又出现那种是喜是忧的眼神,一时之间,她抓住夜帝的袖子,喃喃的道:“我的衣服要留着,以后要有了孩子,我也给她穿,小夜要将这衣服像是宝贝一样传下去,嗯,传下去……”
她将头埋进夜帝的胸膛。
这是父亲的味道呀。
这个世上,最为安心的味道。
嗯,以后每年的寿辰,她一定要陪着自己的父皇一起过。
夜帝看向窗外,然后低头,却见自己的小公主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他伸出手,然后轻轻的落在她的额角。
少女的额头突然闪现一抹血光,最终,被她的父皇轻轻的掩去。
他眼底沉沉,眼底却露出一丝笑意,皱纹无声的堆在眼角。
小夜。
我的女儿。
好好,活着。
好好的,成为,新一代的女帝。
——
夜晚和白天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整个城池都在燃烧,便是明河之上,也飘满了花灯,月亮已经差不多圆了,仿佛银色的玉盘。
月已经马上就要西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宋晚致抬起眼,就看到那银色的光辉,心底不由浮现那银色的衣袍,宛如日月。
她正在想着,苏梦忱已经走了出来,然后将披风裹在她的身上:“别冻着了。”
宋晚致转头,微笑着道:“冻不着的。”
苏梦忱含笑道:“还是暖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