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止,天微亮,晓晨曦……五更天,明黄色床榻之上,明月拧着秀眉沉睡,但却不时出几声凌乱的梦呢,锦绸枕上,青丝披散,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苍白,眉宇之间的那抹朱砂红印更显妖艳。
秦公公勾身站在大殿中央,心惊胆战的望着周遭混乱的陈设,不禁频频擦拭冷汗,昨夜的记忆恍如一场梦魇,待他醒来之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室内,因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生了何事。
床沿前,御昊轩一身明黄金丝龙锦长袍,束紫金玉冠,英气逼人,黑浓的剑眉下,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带着几许懒散的望着前方凌乱的御案与散架的桌台,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
“皇……皇上……”秦公公顿时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他上前两步,头却低得更低,那纱帽上的金色长穗在半空中摇动,大手紧捏着拂尘,低声道:“皇上……早朝的时辰将至,这……”
御昊轩从床沿边上踏前两步,而后勾身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那把染血的凤雕象牙梳,神色依旧如常,但是看在秦公公眼中却是致命的嗜血,他跟随帝王十几年,对这样的表情太过熟悉,于是他赶紧转身示意御前侍女准备热水,而后亲自端送到帝王的身前。
御昊轩瞥了一眼那盆中的热水,在众人惊讶的抽气声中,拿起一块锦绸布,用热水慢慢的擦拭着梳子上的面的血迹,直到那把梳洗变得如同当年新雕出来的模样。
低的两名御前侍女不敢吭声,但心头却满是不可思意,连日来,帝王的脾气可谓是反复无常,如今竟然还……
少许,御昊轩已经将那把象牙梳洗净,执在手中看着,而后转身走向床榻,执起明月的手,将那把梳子放在她手中,大手紧握着那白皙柔软的手腕,低吻了一下明月的额头,却依旧不急着上朝。
秦公公看得焦急,刚想再上前催促,却见帝王将自己的明黄丝帕拿出,起身走向床角,竟在奴才面前伸手探进棉被,握住了德妃那只受伤的玉足,而后细心的一层层缠绕包扎好伤口,更是笨拙而又费尽心思的在足裸之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秦公公瞥了两眼呆愣的御前侍女,眉头紧拧却又放下,而后上前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再不早朝,百官又将久等多时,而且近日内朝中又纷乱无章。
御昊轩将明月的棉被掖好,却依旧是那懒散的神色,他不紧不慢的信步离开床榻,却又在那些杂乱堆积在地上的奏章之前停下了脚步,眸光深沉得另人无法猜透,而后竟悠悠了说了一句与其无关的话:“秦安,朕是不是该换个总管了……”
秦公公一听,脸色顿时煞白,站在秦公公身后的两名御前侍女也跟着倒抽了一口气,秦安轻颤着身子扑通一声跪下,却不知身犯何罪,只能压低着声音道:“奴才该死,请皇上饶恕……”
御昊轩冷声一笑,转步踏向殿外,却什么都没说,殿内的三人顿时更是一头雾水,理不清思绪,但秦公公却依旧执着拂尘跟随帝王的脚步,只是垂丧着头,不再敢言半句……
‘未央殿’前,帝王突然再次停下脚步,转望着半掩的殿门,以及殿内依旧未燃尽的红烛,剑眉拧起,秦公公的心跳漏一帕,突然明白了帝王刚才在‘长生殿’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思及昨夜如月贵妃来此,自己竟还……清凉的清晨,秦公公的额头不禁冒出了许些薄汗。
秦公公心头慌乱的抬,偷瞥了一眼帝王,却见帝王已经推门而进,心一抖,赶忙跟着进走,竟愕然现殿内空无一人。错愕之间,秦公公胆怯的扫视殿内一圈,最终却在案前的角落里看到了如月倦缩的素洁身影。
“皇……皇上……”秦公公屏住呼吸,握住拂尘的手心生出了不少汗,皇上对如月贵妃曾是极宠,就连她磕着、碰着、吓着都会责罚侍女,如今见到如月贵妃如此……秦公公望着帝王信步上前,不禁低跟上,禁声不敢言。
御昊轩勾身将如月抱起,只觉她周身冰冷,剑眉一动,而后踏步走到床沿,将她的身子放在床上,拉过棉被裹住她的身子,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未觉她有任何异样之后,起身低沉道:“找个信得过的侍女来照顾她,近日内无须送回冷宫……”
秦公公怔住,而后忙弓着身子道:“奴才领旨……”
御昊轩转望了如月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踏出‘未央殿’,向‘吣心宫’的殿门走去……
红日初升,一片嫣红,萧童一夜未眠,在见到帝王离开‘长生殿’之时,随即踏进了殿内,红着双眼望着殿内混杂破碎的一切,心头更是内疚不安,她紧揪丝帕,掩唇克制哭泣,轻声走向床榻前探视明月,在现她并为受到伤害,依旧睡得安好之时,再克制不住掉落的泪水,跪在床榻上嘤嘤的哭起来。
似乎每一次皇上与小姐怄气皆因她惹祸引起,若是她早知晓皇上昨夜竟会那么大的火,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带如月来,小姐已经牺牲了那么多,而今她竟还陷她于此,她的确该死,罪该万死……
床榻上,一夜未眠的明月拧着秀眉,恍然间听到有人哭泣,轻颤着睁开疲累的双眸,素手一动,却被刺痛了一下,神志顿时清醒了很多,她转望着自己手,竟吃惊的看到那把她昨夜丢弃在‘未央殿’前的凤雕象牙梳,猛然想起昨夜御昊轩问她为何不冲进‘未央殿’时的神情,心头一紧,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却又见萧童浅绿色的身影跪在她的床前哭泣。
微微叹息,不禁伸手轻揉额头,明月心中又怎会不知晓萧童如此哭泣的原因,双眸望了一眼她的衣着,可见她必然是一夜未眠,心下有些不忍,伸手握住明月的手,道:“别哭了……”
萧童愣住,抬望着明月已经坐起的身子,泪却掉得更凶,她颤声道:“小姐,奴婢真的是扫把星,又给您惹了这么大的祸,奴婢昨夜听到‘长生殿’的响动之时,就知道奴婢这一次当真是罪该万死,小姐,萧童对不起你……”
明月垂下眼帘,嘴角却抿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叹息道:“万般皆注定,半点不由人,凡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怪不得你……”而后眸中闪过一丝浓烈的哀伤,闭眸道:“你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何罪之有?”
在昨夜看到御昊轩左胸口的标记之后,明月当真知晓了何谓六道轮回,万般皆是命,她曾想过龙佩所藏之处最为艰难的不过是在四大皇陵中的暗器所在地,墓穴之中,对于会轻功的盗墓者来说,最致命的只有两个,一是毒气,二是伏火流沙,其余的均不堪一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忘却了命运这一说。
萧童望着明月苍白的面容,吸了吸鼻子,忽然起身,道:“小姐,倘若您还相信萧童的话,萧童现在就去帮您去找回玉佩……”,千般万般皆是她而起,她已无脸再待在小姐身边。
明月摇,提及玉佩一事不禁又是一阵苦笑,伸手拉着萧童的手让其坐下,这才缓缓的道:“萧童何时变得如此急噪?现在虽然敌在明,我在暗,但是依旧轻心不得,任凭欧阳氏与上官氏敏锐的嗅觉,我们一旦露出蛛丝马迹,他们便会寻觅到这来……”
萧童低,不甘的擦了擦眼泪,嘟囔道:“那小姐说该如何?萧童将小姐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如今……”萧童想到了昨夜帝王与如月相拥,而小姐黯然离开的画面,不禁再次红了眼,哽咽道:“小姐,皇上他……他今晨已经吩咐了秦公公,要留如月姐姐在‘未央殿’修养,因而……”,萧童禁声,无颜再说。
秀眉轻动,昨夜御昊轩暴怒的言语尤在耳际,莫名的全身冰寒,明月轻声笑出,但那笑却苦涩难掩,没想到自己筹划一切想要帮助的女子,竟只是帝王想要解除自己诅咒所设圈套中的一颗棋子,并且还是大内紫禁城这华丽棋盘上最醒目的一颗。
“小姐……”萧童担心的看着明月溢满苦涩的嘴角,贝齿轻咬下唇,微微的低下,泪滴掉落,低声道:“萧童知道小姐是喜欢皇上的,而且现在还怀了孩子,可是皇上对如月姐姐……小姐,萧童帮你去找龙佩吧,找到之后我们就走,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明月倚靠在床沿上,望着萧童内疚的哭泣,心头却是一阵空落,拿到龙佩,是她穿越时空,费尽心思的唯一目的,可是昨夜御昊轩竟然告诉她,惟独她爱上他才可使得龙形印记化消失,那么按照推断,印记消失之时不,龙佩必然显现。
只是,爱他……明月的素手不禁伸向了衣襟,她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否则为何在看到他与其他嫔妃在一起时,心那样的钻痛,可是……‘明月,爱上朕,否则朕就杀了你……’,御昊轩凶怒暴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不禁有些心底犯寒,但却也依稀察觉有什么不对。
明月握着萧童的手突然一紧,深吸一口气,抬睫望向她,道:“萧童,你可知晓如月身上是否有什么胎记?”,如若御昊轩所言不假,如月而今又住在‘未央殿’,求证之事轻而易举。
萧童微愣,哭红的双眼眨了眨,而后才略略失神的点了点,虽不明白小姐为何有此一问,但依旧回答道:“如月姐姐一生下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块深色胎记,好象是在左胸前,我小时候就听大娘说如月姐姐生来就是做皇后的命,因为身上长了只凤凰,只是奴婢从来都没有亲眼看过,大娘也不让别人看到……”,其实这也是木家为什么那样疼宠如月的原因。
“原来当真有……”明月轻呢,但心头却是更为杂乱,如月不是自己的前世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凤形印记?而御昊轩昨夜说她是‘逆天轮回’招来的解铃之人……明月眸光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对萧童道:“帮我梳洗,我要去见如月,还有,小心注意皇上的动静,我们再去‘书阁’一趟……
‘未央殿’内,如月坐在床上,一名御前侍女守侯一旁,她低垂着长睫,娇美的容颜带着几许不安,青葱玉手紧捏着丝帕,娇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青涩的望着身前的明月,抿了抿唇,轻唤道:“德妃娘娘……”
明月坐下窗沿上,并不介意她如此生疏,如同要与她推脱关系关系一般的称呼,典雅端庄的微笑回应:“姐姐这么称呼暮雪,让暮雪道是有些为难了……”
如月的眸光一动,低下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萧童望着两人,心头一阵难过,于是拉过一旁的御前侍女,轻道:“如月小姐的身子不是,你现在去御药房,就说德妃娘娘想开些健壮身子的补药”,而后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侍女手中,笑道:“快去快回……”
御前侍女望着手中的银子,五十两银子可是她一年的俸禄,不由得感激的望着萧童,将银子收进袖中,忙道:“奴婢谢萧童姑姑赏赐,奴婢马上就去……”而后便将秦公公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忘之于脑后。
那名御前侍女一走,如月的神色就更为紧张,她不安的望着明月敛下笑意的面容,而后望向萧童求助,道:“仙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