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倒不要求她功课刻苦,只要她会背就行。程素素心道让大哥回来看到你让我抄这个,非得跟你翻脸不可!一面苦中作乐,暗暗曲解这《女诫》。一面曲解,一面背,渐渐得了乐趣。
王妈妈与赵氏都对她这样认真赞不绝口,赵氏又添了纠正她日常举动的课目。
赵氏主讲,王妈妈便在一旁吹大法螺:“姐儿要认真听,大娘子以前在京里,最是有贤名的,一举一动,都合规矩。”
如是数日,《女诫》已经背完了,却对赵氏说只会背了两章,程犀每旬放假回来的日子,也到了。
程素素有点同情她大哥,决定对大哥好一点。
这祸闯得可真不小!
程素素慌乱地甩手,想把剪刀甩掉了看程犀的伤势:“大哥,大哥,我看看,你怎么了?疼不疼?流血了没?”再看程犀袖上点点血痕,程素素魂都要飞了!
程犀忍住疼,再次捂住她的嘴:“噤声!”低头看了看袖子,又看了看程素素的手。剪刀还挂在她的手上,带着些血迹。程犀将剪刀取下来,回头喊一声:“三郎!出来!知道你悄悄跟着呢!”
程羽应声而至:“我在!”他确是见大哥与赖三耳语,然后匆匆离开,好奇心起,便跟了上来。
他不比程犀,既不曾看到程素素的壮举,也没猜出来程素素干的好事。一看妹子两眼通红,头毛了,衣服也蹭得歪了,登时在大哥面前端起架子表现:“死丫头,去哪里了?!不知道找你找得急吗?!下回出门,得找根绳儿把你栓了牵着走!”
程犀揉着手臂,打断了他,将剪刀给他:“行了,你拿着这个,有人问起,就说是你干的!”
“我……我干什么啦?”程羽一头雾水。
因听了传言,跑来向程犀告密的赖三,悄悄地伸出一指,戳戳程羽,再指指打滚的那位仁兄。程羽眨巴眨巴眼睛,吃惊地问程犀:“这谁干……”
“不是你干的么?朱大娘子要他害你,你反将他,咳咳。去,再扎两剪子!”程犀觉得手臂没那么疼了,膝盖有些紧。
大哥吩咐了,顶缸就顶缸!程羽抄起剪子:“我来!”
他比程素素大两岁,力气也大些。不爱读书,倒对枪棒有些兴趣。微弯的剪刀在他的手里,依旧是件凶器。
倒地的无赖在本地也算是名人了,人都不敢上去扶他,就怕被他讹上。程羽大步上前,一顿乱戳:“叫你害我!”
围观之人颇觉畅意,都口上说说:“别打了别打了,哟,你程道士家的俊小子吧?叫你家大人来打他!”没一个拉开他不叫他戳的。
这会儿功夫,卢氏与小青也找了过来,卢氏头上那支新簪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小青脚上的鞋子也跑丢了一只。两人一边一个,把着程素素两臂,也不敢再放开。
程犀对卢氏道:“有话回家说,先给素素打理一下。素素,回家什么都不许说,等我回去。”等到程素素点了头,程犀才离开。
上前,团团作揖,道:“舍弟遇到歹人行凶,为自保,方才如此!”
一边是秀才,一边是无赖,受害者(正在行凶)是个俊秀已极的小男孩儿,加害者(满地打滚)的那个,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围观者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无赖是想捉了令弟去卖吧?”
程犀微笑:“还请诸位父老仗义出手,将此獠扭送官府,我请诸位喝茶。”
道德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父老乡亲一齐说:“我等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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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程素素只觉得一切像在做梦,从她扎完人,到正义的父老将人自地上揪起,也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卢氏一摸头上,自家的旧梳子还插得稳稳的,摘下来给程素素抿抿头。又理了衣裳。
程素素只关切地问小青:“小青姐,挤散了,你没事儿吧?”自己是目标,小青就是被牵连的无妄之灾。
小青吓白的脸色还没的缓过来,不停点头:“姐儿,你还好吗?”
“回家说。”
“嗯嗯。”
卢氏手下利索,须臾将程素素又收拾成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了:“姐儿,咱去找大娘子,回家了。”
程素素点点头,冷不防看到了赖三。她之前不认识赖三,但是记得此人是与程犀一道过来的,虽然看起来也是个无赖,但是……
程素素站住了,定定地看着赖三,想让他看一下程犀的胳膊。正在想着怎么打招呼,赖三双膝一弯,并拢双膝,用两条小腿挪了过来:“小娘子好。小人赖三,受大郎照看的!”
他客气极了。地上躺着的那位仁兄,必是这小娘子下的狠手。是个男人,都得怕!这才多大的小丫头啊!
程素素挤出一个笑来:“有劳。请你跟着我大哥,看看他的手臂。三娘,有茶钱给他几个。”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卢氏摸摸钱袋,摸出一把铜钱来给赖三。赖三一面说不敢要,一面将钱塞进了腰带来。再看程素素,对他一点头,带着母女俩扬长而去。
赖三这才长出一口气:“亲娘叻!读书人家出来的,都惹不得!”
程素素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满心想着程犀的胳膊怎么办!扎坏了不能写字怎么办?!见到赵氏,任凭怎么问,也不吭气,实则心里全然没有把握。赵氏以为她是因走失而受到惊吓,也不再多逼问,只说:“回家煎碗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一汗,就好啦。这节还有好几天呢!”
程犀是不用担心的,赵氏左右只找到程珪、程素素两个,便问:“三郎呢?”
程素素忙说:“刚才看到大哥带着三哥,让咱们先回家。”
赵氏不是个好奇的人,听到有长子,便放心:“好,回去鹅蛋也该煮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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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程犀与程羽两个,与众父老一道,将无赖扭送到官衙。赖三贼头贼脑跟着,觑了个空儿,凑上前来,低声道:“大郎,小娘子给小人赏钱,叫来问大郎手伤。”
程犀将左袖卷起,一看,皮也没破,却是被戳紫了一大片。甩甩手,笑道:“这丫头,不吃亏。三郎也去吧,这事儿,我领你的情,却不好说出来。你们不喜欢上堂,我明白。让我家三弟说,是他们行凶时嚷出来的就是了。”
赖三将话捎到了,将头一缩,跑了。边跑边想:程大秀才真是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