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长嬴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宋老夫人缓声道,“看不出来你曾祖母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那我再提醒一句:我知道你们二叔怀疑我害死了陆氏这件事情,也是你们曾祖母让人故意透露出来的!”
“啊!”卫长嬴脸色一变,道,“曾祖母是想让祖母与二叔相斗?!”
宋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可不是吗?”
卫长嬴急速思索着,片刻后,才道:“可是祖母,虽然说父亲是胎里带出来的积弱,但当年二叔出生时,祖母还年轻,曾祖母就断定二叔会成为咱们瑞羽堂如今支撑门庭的人?”
宋老夫人道:“她当然不能断定,所以你三叔的生母不也死了吗?虽然你三叔不是她抚养长大的,性情也懦弱。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你二叔一样认为他的生母之死与我有关呢?”
“……”卫长嬴道,“那曾祖母就认为祖母便不能继续生养了?”
闻言宋老夫人神色却是一黯,半晌才道:“也不知道我前生里作了什么样的孽,我所出的子女,最康健的一个就是你们二姑姑,即使是她,小时候也是不断药的。甚至有几年我怀疑与你们曾祖母有关!后来……在帝都给你们父亲治病时……”说到这儿,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
卫长嬴吃了一惊,忙过去扶住她:“祖母?”
“咳,不要紧。”宋老夫人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靠着隐囊片刻,才道,“当时,也顺便请那位大夫给我看了下,那位大夫说,
这是我自己的缘故,自己没什么,但所出子嗣确实难以存活的。这样才消了我的疑惑!”
这么说来,宋老夫人的亲骨肉即使不是只有卫郑鸿、卫郑音存活下来,也难以接任阀主之位?
而瑞羽堂的庶子们,却全部都与宋老夫人有着“杀母之仇”……
卫长嬴忽然想到,过继给叔祖父的小叔卫盛何,其生母可不也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的?
即使卫盛何没有出继,他做了阀主,宋老夫人也放不了心!
“曾祖母的意思,是让祖母不能放心任何一位庶出的叔父登上阀主之位。”卫长嬴斟了一盏茶,递与宋老夫人,看她慢慢的喝着,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暗松一口气,继续道,“如此母子不能同心,看似一家人,实则裂痕早成。尔后,已故的堂伯父,就有了机会?”
宋老夫人放下茶碗,点头道:“不错!实际上她与我是一样的,唯一的儿子不能指望,也只能指望孙辈了。然而她的孙辈比我的孙辈长了一辈,在她看来这自然是有优势的。更何况你们父亲身子弱,即使遇见了那位……那位大夫,然而你们落地还是在你们母亲进门后近十年!长风今年才十五,比起卫郑雅的长子都小了很多!”
她吁了口气,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可如今,还是我赢啦!”
卫长嬴也弯了弯眼睛,心想原来祖母那样忌惮二叔,不仅仅是因为二叔提议过让次子过继给大房,更因为曾祖母的缘故?
想想这没见过的曾祖母也着实是个厉害的人,卫盛仪出生的时候,卫郑雅才几岁?她就考虑到了因为嫡子卫桓的不争气、阀主之位只能传给庶子卫焕后,在卫郑雅这一代又该如何夺位阀主之位了。
毕竟卫焕做了阀主,老敬平公夫妇总归也要过世,地位既然稳固,怎么可能放着自己亲生骨肉不扶持,却去扶持侄儿?
而按着这曾祖母的筹划,宋老夫人自己的儿子大抵多病,不能操劳,阀主之位只能在庶子或嫡孙之间出现。然而庶子们都怀疑宋老夫人害了自己的生母,或多或少都会想着若自己做了阀主之后要替生母争口气。
对于这份仇怨,宋老夫人不屑解释也无法解释,以宋老夫人的为人,就是冲着庶子们的这份疑心,也由不得她不阻止庶子觊觎阀主之位。
如此两下里必定势成水火。
卫焕这一支斗起来了,卫郑雅才能有机会。
实际上这曾祖母的计划差不多就完全成就了。甚至卫郑鸿的身子骨儿比她估计的还要坏,差点就绝了嗣,即使侥幸得遇良医,却因为耽搁了辰光,还是只能终日静养。
但计划到底只是计划……就像宋老夫人得意的那样,卫郑雅,死了。
宋老夫人,赢了。
卫长嬴眯起眼,有些明白祖母的意思了:凭曾祖母如何目光长远,如何筹划周全,她到底死了。只从三位庶出叔父生母相继死去上可以看出这曾祖母在时的手段,即使自己的祖母,面对她接二连三谋害庶子的侍妾,而且将罪责推卸带自己头上来,却也是毫无办法!
但这曾祖母死后,卫焕与宋老夫人一点一点的反击——最终,卫郑雅也死了。
所谓的输赢,究竟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她微微而笑:“祖母的教诲我记下来了:遇人攻讦,未必是自己做的对或不对,先想想旁人是否想得到什么好处;与人争执,不拘陷入何等的景遇,总归是活着才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