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家的女儿出嫁之后,还是岳家的女儿,我们姐妹出嫁了,就再不是岳家的人?”棉桃用她一惯的不慌不忙的语调,一边说着,一边从外面走进来。那张略带着冷清和淡漠的脸经过了三年时间的磨练,成熟了许多,眼中透出的光也更加成熟睿智,闪着精光。她一进院儿,就直直的朝丁菊花望过去,目光犀利:“自古是有若家中无男丁,则财产房产都要上交族人的风俗。但风俗又不是大律明文规定,风俗也是人定的。而且,事事都要就事而论。那些情况是因着财产房产本就是族中放下来的,家中没了男丁,自然又要收回去。可是我家的院子,当时可是我爹我娘自己盖的,如今又被我们姐妹几个翻了新,哪里还能照那理来论?”
“再说,此事重大,就算是要分院子,也非得需要大伯大娘三叔四叔还有嬷嬷都坐到跟前了,一起商议才行,哪能由得你们青天白日的,趁着他们不在家,就来硬把人赶出去?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是我们三婶子,我们就不能把你告上衙门?你可别忘了……”棉桃张口不停气的说了这么多,说到最关键处,却顿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你——可不再是我们的婶子了,咱们可三年前就是断亲了。”
“你,你——”丁菊花一听见棉桃的声音,心下就呼不妙了。棉桃有多精明,脑子有多灵活,那张嘴有多厉害,三年前樱桃走时,丁菊花就不爱跟棉桃打交道。现在三年过去,丁菊花更是不敢惹到棉桃。今日也是特的挑了只有核桃在家的时候,才跟吕爱芬合着伙儿跑来的。却谁知道,不知哪个兔崽子报了信儿,这姐妹几个竟然一个接一个儿的,都赶回来了。吕爱芬又自己先走了扔下她一个,不由生出几分心虚之感。
“你什么你,丁菊花,你是不是瞧着我五妹妹好欺负,特的挑了她在家的时候,跑来寻事子?”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米桃大呼小叫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长竹棍子,进了门,一眼就瞧见丁菊花碍眼的横站在屋门前,立刻吊起眼,把竹棍子一横,直指着她:“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她们那么好说话!!如今你也不是咱们的婶子了,我可没有那么多什么女儿家家的拘束!!你若是还不走,我说打就打!!”
“哎哟!!”丁菊花险险的躲过一棍,见米桃真的是动了怒,要打人,再顾不得其他,抱着头就往院门处冲去,一边冲一边杀猪般破声嚷着:“啊哟!杀人啦,杀人啦!~~~”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米桃气乎乎的扔了竹棍子,拍拍手,一边唾道:“若敢再来,看我不揭了她的皮!!”说着,又不满的瞪向她身后的棉桃:“你也真是的,当时我就说,这屋院住着挺好的,你非要鼓动大姐把院子翻新一下。现在好了,院子是新了,住的也舒服了,可是呢?又引了眼馋的狼来!”棉桃仿如没听见米桃的话一般,神色怔然的盯在一处,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吃惊和不可置信。
樱桃咧嘴一笑:“三姐。”
棉桃浑身一震,瞪大眼望着笑靥如花的樱桃。
听见声音,米桃也随着棉桃的视线望过来,‘咦’的一声,也跟着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二姐。”樱桃笑着,又唤了一声。眼神不停的,贪婪的在两个姐姐脸上来回扫视,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和兴奋:“是我,老四,我回来了。”
“老,老四……”米桃结巴的。
棉桃没动,也没应声,还是那副呆滞的神色定定的望着樱桃。
“是,是老四。她回来了。”杨桃笑着,将樱桃往前推了推:“看你三姐高兴的,都傻了。你快过去呀!”
“我岳樱桃,回来了!”樱桃笑着走到棉桃跟前,拿手在她眼前晃晃:“精明的无所不能的三姐,要是叫别人瞧见你这副模样,定然要吃惊的嘴里能塞个鸡蛋!!”
“樱桃!!”棉桃猛然回过神来一般,一把抱住眼前的樱桃,仿佛生怕她再长翅飞了似的,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呜呜’的哭诉:“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樱桃笑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头一回见到棉桃也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头一回见她哭的这样激烈。
“真是老四!!”米桃有些踉跄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抱在一起的樱桃和棉桃,哭的比棉桃还响亮:“呜哇哇!!你个死妮子,你还活着哩!!活着你咋也没有个声儿,没有个信儿哩!你知道二姐我给你白流了多少眼泪?你这个没良心,黑心眼儿的臭妮儿,坏妮儿……”
棉桃和米桃的无所顾忌的哭声引的杨桃和核桃也跟着落了泪。
润生见姐妹几个团聚场景感人又温馨,他这个外人似乎不该再呆在这儿,便悄悄的退出了院子,神色萧索的回头瞧了樱桃几眼,出院儿回自己家去了。
“你这个死妮子,熊妮子,烂妮子……”米桃一边哭着,一边骂着,还不解气,伸出手来在樱桃背上狠狠捶了几下子:“即活着,怎个就不支声儿哩!!你可知你二姐我为了你,可伤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