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清幽看着天儿,就到大门外等着窦三郎和窦小郎回来,也顺便活动一下手脚。今儿个梁氏做饭有点早,俩人要是路上再耽搁一会儿,回来饭就凉了。
刚往门外一站,就见三匹大马骑过来。看三人身上都带着肃杀之气,窦清幽微眯了眯眼,转身就回去。
“小姑娘!”对方却出声叫住了她。
窦清幽眸光一凛,转身快步回家,直接关上了门。
三人下了马对视一眼,看了眼村里,眼神锁定村头的一家独户,“这里就是清水湾了!赶紧办完赶紧走!”
三人下了马,两人上前来敲门。
“谁啊?”梁氏高声问。
“你们家是酿酒的吧?我们是来买酒的!”门外人回应。
窦清幽心里一紧,提了起来,这三个人身上都是肃杀之气,上马下马的动作,也必是练家子高手,却突然跑来说买酒。
看她摇头,梁氏一想到有买凶杀人,入室抢劫的,顿时也吓的脸色白,把窦清幽拉离门口,“我们家不是酿酒的!你们找错门了!”
中年男子上前笑着解释,“窦太太不必担心我们是恶人,我家主子喝了你家酿的果酒,很是喜欢。只是量太少,再买却是没有卖的了。我们也是办公差路过这里,想提前定一万斤果酒。”说着递过来几张银票,说是定银。
窦清幽从门缝扫了一眼,是一千两一张的,而且还是丰宝大通银号的银票,全国连锁,走哪都能换。
窦传家也过来,看梁氏害怕的样子,也担心是宵小,从门缝一看,就松了口气,“他们穿着官靴呢!”
窦清幽心里斟酌着,“我们这边酿酒的不止一家呢!”
“酿果酒的不就你们家酿的好!我家主子喝中的也是你家酿的!”中年男子道。
窦传家已经开了门,让三人到家里坐。
三人却是不进屋,把银票递上来,“这是定银,明年酿的果酒给我们留一万斤即可。”
看窦传家伸手去接,梁氏手快了一步,把银票接过来。
见她这么防备自己,现在人家来定酒,直接她快手抢走,碰都不让他碰,窦传家脸色有些沉难看。
梁氏看了下,有五千两,就打量三人,“你们要一万斤酒?”她们的果酒都是卖四百文钱一斤,就算一万斤,这给的银子也多了!直接全付了钱,还说是定银。
“不拘是什么果酒,凑够一万斤就行了。差的银子,我们来拉酒的时候再付。”对方直接道。
窦清幽就问他们是哪里的,写个收据给他们。
中年男子直接报上名,他叫邢三,淮安府的,立了收据定酒。
窦清幽把收据文书一式两份,递给他们。
收了一份收据,三人招呼一声,就骑马离开了。
看他们走远,梁氏收回心,喊窦清幽闩门,高兴道,“这肯定是喝了咱家的酒,觉的好,就直接上门来买了!还一下子给了五千两银子的定银!”又问窦清幽,让她再确认,“银票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窦清幽点头,之前秦雪钧特别教过她,辨别银票真假。县城就有丰宝大通的银号。只是突然多出的这五千两银子……她目光瞥了眼窦传家。
窦传家也是高兴,家里又多挣五千两银子,只是这买酒定的是他们家的酒,“明年咱家是跟岳父家还搭伙,还是自家也开酒坊?要这么多酒,还有秦家的容家的,一家也酿不完。”
梁氏一听冷笑,“咋地?你想让你爹娘你妹妹也占一份儿!?”
窦传家不语,定了定才劝道,“他们总要过活的。之前的酒赔了钱,翻过年大郎还要赶考。突然家家户户都教了酿酒,爹娘他们……”
“我告诉你!没可能!”梁氏直接放话,“他们活的好好地,手里握着几百两银子。就算真活不好了,也是自找的!你想把家里的酒银子也交他们,没门!”
窦传家抿着嘴,脸色难看,“现在外面好些都骂的难听,自家人再不和睦,不拧成一股绳,还咋往大了做!?”
“我看你还真是忘了!是那个牢骚货自己在公堂上哭着求着让放过窦二娘那个害人犯,不再要孝敬银子,不再管他们的!现在说话是放屁!?人饶过了,立马又翻脸不认账,要银子,要生意,没有可能!只要老娘活着,他们那些贱人休想占我家的便宜!”
“你……”窦传家愤然,“他们是你的公婆,也是你爹娘!你就没孝顺过,现在娃儿都大了,还不顾娃儿的脸面!?”
“顾娃儿的脸面?窦传家你说说,我哪个地方不顾娃儿的脸面了!?你他娘的又哪个地方顾及娃儿的名声,娃儿的死活了!?”梁氏声音比他更高的怒骂。
还是揪着打坏玉佩,二娘敲了四娘的事儿。窦传家怒愤的不行,脸色黑了又青。
“你顾及着娃儿的脸面,今儿个是四娘的生辰,你又准备啥了!?”梁氏冷冷的嘲讽。
“银子都在你们那,我一点不摸钱……”窦传家怒完,看窦清幽森然冷幽的盯着她,傍晚的天,黑蒙蒙,她站在堂屋门外,就那么盯着人,让他心里一毛,蓦然想到森冷的水鬼。刺啦一下,全身一身寒流掠过。
大门被敲响,门外窦小郎喊着娘,叫着四姐开门。
窦清幽看看他,转身去开门。
窦大郎也在后面跟着,见了她立马笑着恭祝她生辰,“四娘,大哥一直都记着你生辰的,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递上来个小小的匣子。
他是一直记着窦四娘的生辰,每年都会买些东西说是生辰礼。往年都是几块点心,或者割二斤肉,赶到腊八沐休的时候回家,说是学堂里忙,晚了几天。然后点心给他和窦二娘分吃一半,肉就做熟了端桌上,窦占奎瞪着眼沉着脸不许多吃。
窦清幽打开小匣子,看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伸手捏了捏那小指甲盖大的珍珠,“这么大的珍珠,这耳坠得多少钱?”
窦大郎不好意思道,“家里最近拮据,我的零用钱又不多,所以只得攒了俩月,买了这珍珠耳坠。四娘生的白,戴这珍珠耳坠最好看了。”
窦清幽眼神在珍珠上搓了搓,眸光微转,收了下来,“多谢了。”
看她果然喜欢的收下了,窦大郎松了口气,自然也留了下来一块吃饭。
窦传家让着窦大郎夹菜,梁氏也没再多说啥,只眼神瞥到窦大郎和窦传家,有些嘲讽。
吃完饭窦大郎就问窦三郎和窦小郎啥时辰起来去学堂,他跟着一块。
窦传家告诉他卯正的时候。
窦大郎又说笑两句,见除了窦传家都对他冷淡不热络,也就回了老宅。
窦二娘一看他,就知道他是因为窦清幽过生辰回来的,“大哥给她送了啥生辰礼?”
想着窦清幽看那珍珠耳坠的样子,窦大郎也估摸不准她会不会戴出来,只好实话说了,“是一对珍珠耳坠。”
“珍珠耳坠?那得多少银子!?给那个该死的小贱人,还不如给二娘!”窦占奎立马就沉着脸道。
“就几个零花钱买的。二娘生辰我不是给她买了镯子!”窦大郎笑道。
窦二娘哪年生辰,他都会花点心思买东西给她。
“一个银镯子才值几个钱!那珍珠可老贵了!你拿着银子不买书不买笔墨,给那个小贱种买东西!”窦占奎忍不住愤然骂道。
窦大郎就跟刁氏解释,“果酒的名头打出去了,到时候来买她们家果酒的人会更多,明年她们家赚的银子能翻三倍!”
刁氏倒吸口气,“她们今年就赚了几千两,要是再翻三倍,那得多少了?”
窦大郎点头,“不管她们是不是让种果树骗人,果酒的名声都打出去了。来买果酒的肯定多!我是想着,关系缓和了,她们做不完那么多生意,还有那酿酒的法子,咱家也能做一做!不然光靠咱自己琢磨的那些酒,还认识不了大酒商,咱们也赚不了大钱。我这明年不就赶考了吗?二娘说亲要攒嫁妆,咱家花钱的地方都在这几年呢!”
刁氏问他珍珠耳坠花了多少银子,窦大郎回避,只说没花几个钱。
窦二娘知道他现在也巴结那边,心里气恨难忍,面上却还不好带出来。窦大郎明年得赶考了!就笑着叮嘱他,“大哥!你明年就下场了,可有把握?精力可得都放在学业上,家里不会给你拖后腿,让你有后顾之忧。”
窦大郎自然精心这个,毕竟是他自己的前程,笑着应了。
第二天起来,窦清幽就把那珍珠耳坠戴上了,还跑到村里给连氏家用腊鱼换咸菜吃。
连氏手巧,每年都腌些咸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全靠这些下饭。
窦清幽拎着条腊鱼来连氏家里。
连氏前几天刚给他们送过一碗,听她说还要,还送来一条腊鱼,告诉她吃多了不好,“白菜豆腐保平安,多吃点白菜豆腐,豆芽萝卜的,咸菜吃的多了不好。”又数落她一点咸菜还拿鱼来。
“婶子做的咸菜好吃!喝粥喝糊糊的时候就着,最得劲儿了。”窦清幽等着她从坛子里舀了一大碗咸菜端着,招呼一声回家去。
连氏送她出来,说她戴的耳坠好看,小女娃儿家就该打扮打扮,也快过年了。
又碰上皮翠花,这下可咋呼起来了,看着窦清幽的珍珠耳坠就唏嘘的不行,“这么大的珍珠,得多少银子啊?现在就戴出来了,过年肯定还有更好的吧!四娘长得就是标致,这么一打扮,比那些小姐还贵气呢!”
窦清幽笑着解释,珍珠耳坠是窦大郎送的生辰礼。
皮翠花脸上的笑顿了顿,立马就说窦大郎巴结,“当初跟着老的,跟着那手狠心辣的,现在可后悔死没路了!”
很快村里就传了窦大郎给窦清幽送了一对珍珠耳坠的事,说是多大多大的珍珠,多圆润好看。
窦二娘出来泼水,正看到窦清幽跟窦丽娘几个在村口说话,说要去镇上买绣线,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晃晃悠悠,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窦大郎拿的都是家里的银子,给那个小贱人买那么大的珍珠耳坠!
窦清幽和窦丽娘,窦秀红,杨小变几个搭了去镇上的车。
陈天宝看到她,“四娘!四娘!”
看她招呼,窦清幽几个在他家门口这边下了车,“天宝叔!”
窦小郎攒了好久的零花钱,还特意找他从府城捎了一大盒点醒,窦三郎还去裁缝铺子,陈天宝自然知道了窦清幽生辰,给她拿了一把小银镜,一个兔毛暖袖套,“昨儿个没见上你,这俩样小玩意儿,你就拿着玩吧!”
窦清幽笑着接了道谢,问他腊八吃腊八饭还是腊八粥,家里给他和长生留的有腊鸡和腊鱼腊肉。
陈天宝也不客气,笑着喊话都要。让她逛完,晌午留家里吃饭。
窦清幽笑着招呼两声,和窦丽娘几个去了街上买绣线。
临到快年关,不逢集的时候镇上也有很多商贩,几个人也不光挑绣线,好不容易来集上,左挑挑又看看。
窦清幽戴着窦大郎送她的那对珍珠耳坠,跟几个人一块左右摊贩上挑看。
杜启轩难得见她跟同村的女娃儿一块出来逛街挑东西,坐在茶馆窗前,看着她在一个绣线摊位前仔细的挑那些绣线,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晃晃悠悠,映着她雪肌的脸颊。
雷淑敏怒哼一声,上前来,伸手拿过一卷她看上的淡黄色丝线,“这种丝线也就只配绣在棉布粗衣上!”
窦丽娘几个看她这架势,脸色一变。这个雷小姐,又要欺负四娘?
窦清幽的睇了眼她,继续挑摊上的那些丝线,她现在练手,也不用那么好的丝线。
见她直接瞥个眼神,理也不理会,雷淑敏怒的心里冒火,“窦四娘!听说你家到处宣扬要教村人酿酒,却让他们先买你家的果树种子和果苗,都说是骗人钱财的。怎么?你家还在哪个地方欠着好多债没还完,要坑骗那些农户的血汗钱!?”
“原来是雷小姐!多日不见,你倒还是没变。”窦清幽这才搭了她一句。
雷淑敏哼了哼,鄙夷的看着她,“看来坑骗农户血汗钱的事儿是真的吧?这都戴上这么大的珍珠耳坠了!”
窦清幽笑着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雷小姐不会买不起吧!”
“你说我买不起?不就两颗珍珠,成色还那么难看!你一个村里的土包子都戴得起,我堂堂雷家小姐,会买不起!?”雷淑敏一下子被激的更怒。
窦丽娘看着街上的行人聚集了来看热闹,拉了拉窦清幽,“雷小姐!四娘这耳坠是她大哥送的生辰礼,不过是小玩意儿,也没啥说说的!坑骗农户血汗钱,也没见哪个农户往四娘家送钱了!你是大户的小姐,说话的时候还是顾及顾及的好!”
一听窦大郎送的,雷淑敏更鄙夷,正要说马上就坑骗农户血汗钱,突然现那珍珠跟她的珍珠不太一样,伸手就去拽了看。
窦清幽知道她有点手狂,没想到她直接拽她的耳坠,疼的嘶了口气。
杜启轩看着站起来,目光阴霾的看着,扔下茶钱快步出来。
雷淑敏已经把窦清幽的耳坠给拔掉,仔细一搓一摸,顿时笑了起来。
“你怎么样?”杜启轩快步过来,看她捂着耳垂皱着眉,也拧起眉头。
“启轩哥哥……”雷淑敏见他过来不问他却先去关心窦清幽,妒怒恼恨。
窦清幽没想到会碰到杜启轩,皱着眉往旁边闪了两步。
看她避开的动作,杜启轩心里忍不住难受,再看她被拔掉耳坠的耳垂已经红了,沉喝,“雷小姐!当姐朝人动手,你的素养呢?”
雷淑敏气恨的瞪了眼窦清幽,拿着那个珍珠耳坠,“哼!戴着个假的珍珠耳坠出来装阔装贵气!还敢讽刺我!”
“假的!?这耳坠是假的啊?”
“咋是假的啊!看着就真的珍珠啊!”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窦清幽黑沉着小脸。
杜启轩仔细看那上面的珍珠,确实不像真的,“窦孝直送的?”原来她生辰了。
窦清幽抿着嘴,“麻烦雷小姐把我的耳坠还给我!”
“戴个假的出来招摇撞骗!给你!”雷淑敏哼笑着,直接扔了过来。
窦清幽没接住,掉在地上。
雷淑敏一脚踩在上面,“你是咋回事儿?故意不接,想坏了让本小姐给你赔钱是吧?”
窦清幽把另一边耳坠摘下来,扔到一块,冷冷看着她,“不是下聘的玉佩,贵重值钱,雷小姐喜欢,就请便!”
雷淑敏顿时恼羞成怒,因为玉佩的事,她还赔了好长时间的礼,这个小贱人竟然拿到公众跟前来说。看杜启轩一直冷眼看着,抬抬手不敢打她,气恨的使劲儿在那耳坠上踩了几脚,把两个珍珠都碾烂开。
“哎呀!真是假的呢!”
“这是窦孝直送妹妹的,竟然拿假的珍珠糊弄人!偏还被唬弄住了,戴出来显摆!”
“那时候打坏人家雷小姐的玉佩,现在正好让人家踩烂个耳坠!人家的玉佩是真的,这耳坠却是假的!”
“道歉!”杜启轩怒沉着声音。
看他目光犀利的射过来,雷淑敏嫉妒狂恨的两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