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此时看着以澈的目光没有四年前那种复杂的仇视,也没有因为曾是自己孙媳妇儿这个身份的尴尬,是一种清清淡淡的且不带多余感情的,像是不经意间碰上认识但不熟悉的陌生人。
老太太只是轻轻点了头,“好。”
跟韩越和靳南森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出了医院。
她没有开车,站在路边抬手拦了辆出租,报了公寓的位置,便把目光放在窗外。
车窗留了条不算宽的缝隙,微凉的风携着满目霓虹泻进来,吹的她的梢扬了起来,丝有些凌乱的缠在她小巧的脸蛋。
眸光落在一处不算大但是特别精致的西餐厅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像是不受控制般吐出两个字,“停车。”
司机师傅急忙将车子在靠着路边可以停车的地方踩下了刹车。
以澈从钱夹里掏出纸币递了过去,然后便下了车。
雕刻时光。
她站在餐厅门口,记忆仿佛回到那个他捧着一大束白色玫瑰的傍晚,他替她戴上简单的珍珠戒指,俊美的五官净是干净的宠溺。
有亮白色的灯光从窗子和门口漫出来,她身上仍是白天穿的半身裙和小衫,已经沾染了尘土的痕迹,跟这样干净又温馨的餐厅氛围半点不搭。
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有侍者迎了上来。
以澈沉默几秒才慢慢开口,嗓音是无法形容的晦涩,“我想看之前锁在屉子里的许愿条。”
“四年前十月份左右。”然后她又报了当时留下的一些信息。
侍者微微颔,“好的,您先坐,我去拿钥匙。”
桌子上,是两张对折着的白色纸条。
她的眸光落在上面好半晌,都没有动过。
一分钟,还是三分钟,抑或更多,她才抬起纤细的手指挑起叠着的纸条。
一张是她自己写的,上面的内容她记得清清楚楚。
想做你枕边书,怀中猫,意中人。
另一张,也是她异常熟悉的字体,龙飞凤舞,温润内敛中带着凌厉又咄咄逼人的气势。
得其以偏爱,倾尽生平慷慨。
心上裹着的厚重又坚硬的盔甲蓦然裂开一丝缝隙,然后是交错纵横的痕迹。
她在餐厅坐了很久,久到靳南森给她打过来电话。
那端只说了一句话她便直接掉下泪来。
像是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猝不及防的坍塌,或者是绷了太久的神经突然间松懈,连身体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餐厅里只剩她一个人,仍旧是亮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安静的仿佛一副静止的画面,。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砸到手背,积聚太多又滑到手中干净的纸张上,黑色的字迹一点一点晕开,变成模糊的墨迹。
她没有再去看过江墨北,像是刻意的忽略他的存在。
可能显的忘恩负义,或者不近人情,她都不甚在意。
顾夕颜四年前杀人案开庭的前一天,沈其澜突然就从美国过来了。
他没说为什么,她也没问。
他们默契的不去提这段时间生的事。
开庭当天,以澈跟沈其澜都在。
所有过往的恩怨纠葛结束在白城高级人民法院的庭审上。
天空铺着厚厚的阴霾,风也很大,盛夏时分,很少有这样没有雨却阴沉的渗人的天气。
以澈垂着眼眸看着踩在台阶上的脚尖,一阶一阶往下走。
长长的被狂风吹的凌乱,飘在了风里。
沈其澜跟在她的身侧,无论何时表情都是温温的,宠辱不惊的。
视线触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恍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她呆呆的看着几步之外坐着轮椅的男人。
沈其澜唇角噙着温润的笑,“要过去吗?”
以澈像是才回神,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脚上的步子依然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某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