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她,怔在了原地,一时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忘记了反应。这些年他也常常梦见她,梦见她十几岁时候的模样,梦里越是开心幸福,醒来就越是觉得寒冷凄凉。这些日子他愈觉得身体不好了,老是胃痛,在异国他乡呆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
他不知道上哪去找她,更不敢去找她,只是抱着一丝可能的希望,所以回来了这边,没想到,竟真的遇见了她。
“弯弯,怎么不跟叔叔打招呼?不认识了?”董郁庭微笑说道。
陆弯弯乖乖喊了一声,“雷峥叔叔。偿”
雷峥如梦初醒,缓缓看向面前的女孩。
这真是陆弯弯?在他的梦里,她还是两三岁软软的模样,腻在他怀里甜甜地撒娇,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竟然出落成这般漂亮精致的大姑娘了。
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他想要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董郁庭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快,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将身边的少年往前轻轻一推,“这是谚西,我们的小儿子。你看咱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我和小余的儿子都上中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仿佛只是一句无意的感慨,雷峥却是脸色一白撄。
董谚西有些不忍,他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可怜,听说是他妈妈的大学同学,可看着虽然挺帅,年龄却仿佛比他父亲更大,两鬓的头都有些白了。他轻声说了句,“叔叔好。”
雷峥目光复杂地望向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冲他点头。
场面实在有些尴尬,不仅是陆小余,连陆弯弯都想快点离开,眯眼看了下刺眼的阳光,催促道,“好热啊,快点回去了吧。”
“我也想回去休息了。”董谚西说道。
董郁庭看了下陆弯弯,又扫了眼董谚西,转而无奈地冲雷峥笑道,“小孩子就是这么聒噪——对了,”
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关切地问,“你应该也结婚了吧?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陆小余忍不住握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
雷峥却不甚介意地笑了笑,已经收敛起刚才的失态,神情淡淡的,“我没有结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在陆小余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陆小余心里一沉,偷偷转头望去,果然,身旁人的眼眸幽深了几分。
“我还有事,先走了。”雷峥说着,拉开车门,转头冲陆弯弯微微一笑,“再见了,弯弯。”
冷不防地被点名,陆弯弯愣了愣,随即也是一笑,“雷峥叔叔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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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董家的一路上,董郁庭都一言不地走在前面,陆小余默默跟在他身后,伸手去牵他的手,被他不露声色地甩开,咬了咬唇又继续去拉。
这样反复了几次,陆小余干脆抓住了他的手臂,蹙眉道,“一把年纪的人,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怕被笑话。”
陆弯弯立马表示,“外面太热了,我俩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董谚西便大步往前走。
董郁庭瞥了一眼俩孩子的背影,手臂被陆小余抓得紧紧的,孩子们走远了,她没顾忌地直接上手挽住了他,扭头闷声看向一边,也不和他说话,默默往前走。
两人保持着这样诡异的氛围,一直到了家,整栋大院都静悄悄的,上楼经过陆弯弯的房间,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董谚西也在里面。两人走到尽头的房间,回了卧室,关上门。
董郁庭走到衣柜前,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拿了睡衣,而后转身朝浴室走去,被陆小余搂紧的那只手臂动也没动,丝毫没有挣开她的意思。
可陆小余却没他脸皮厚,跟他走了浴室门口,终究败下阵来,松开了手。
董郁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跟了?”
陆小余哼了哼,双手背在身后,背靠在门框上,扭着头朝向一边生闷气。
真是过分,她和雷峥都上辈子的事了,他还耿耿于怀,一吵架就将雷峥拿出来说事,这也罢了,今天故意说那番话,他就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很幼稚很欺负人?雷峥这些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国外生活已经够可怜了,回来看看自己外公的老房子怀缅一下,也要倒霉地遇上他,被他一番挤兑。
一道黑影猛地压下来,遮住了她眼前的光线。
门框内骤然挤来一个人,顿时显得狭隘拥挤,他又偏偏靠得离她很近,胸膛几乎是贴着她,一张脸也咫尺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还没生气,你倒是生气了?”
陆小余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也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没生气,那这一路在别扭什么?
“幼稚鬼。”她恨声低骂了一句,突然觉得和这种人怄气真是没劲,她丈夫就这德性,觉得自己永远没错,两人有任何分歧,那一定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无理取闹,讲任何道理都是白搭。
陆小余侧身想离开,却被他一只手臂横来拦住了去路。
董郁庭双手按在门框上,将她锁在门框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脸朝着她凑近了一点,似乎想将她眼中的神色看得更清楚一些。
“心疼他?”他笑吟吟地问,目光仿佛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让她逃无可逃。
陆小余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丝毫不觉得他是在笑,脸上分明覆着一层寒冰。
她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跟他讲道理是对牛弹琴,但是不跟他讲,他就更会没完没了,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手掌将他往后推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令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只是觉得他现在已经够可怜了,你实在没必要再去伤害他。”
董郁庭笑了一下,目光灼灼,“果然是心疼他。”
“这和心疼不心疼没关系吧?你这种无事生非主动去招惹别人的行为真的很莫名其妙。”陆小余生气地望着他,“你明知道我早就不喜欢他,我和他也早就是不相干的人,我跟你结婚十多年,我是怎样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就算你对我和他之间有过一段很介意,但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啊,耿耿于怀有意思吗?”
“那你还一直替他说话,为了不相干的人跟我吵?”董郁庭冷笑一声,眼中的假笑也消失了,溢满了愠怒,“我看你倒是挺护着他的。”
“行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陆小余终于彻底被他激怒,狠狠推开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朝着门外走去,“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睡吧!”
被他气得午觉也不想睡了,只想去找陆小花倾吐郁闷。
董郁庭从身后追上去,气急败坏,“你去哪,他一回来你连觉也不想和我睡了?”
陆小余忍无可忍,猛地回头,抓起沙上的抱枕就朝着他砸去,“董郁庭,你是不是更年期了?”
董郁庭隔空抓住她砸来的抱枕,扔向一边,朝着她走近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拽着,不要她走,拧着眉没好气的口吻,“不准出去。”
“我是去找陆小花!”
“那也不准去。”董郁庭不悦地道,“人家两口子好不容易一起放个假,你好意思去打扰?”
“我——”陆小余又气又无奈,用力掰着他的手指,“那我去看看我女儿总可以吧?她回来几天我都没好好跟她说会儿话!”
反正就是不想跟他呆在一块,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跟他吵架。
董郁庭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了下去,“别闹了,赶紧洗澡睡觉。”
陆小余简直气得不行,整个身体都在抖。
到底是谁在找谁闹?他没事找事,反而还倒打一耙,真是可恶!
陆小余扭动肩膀,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甩开,而后往床上一倒,合衣躺在被子上,背过身对着他。
屁股被人拍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去洗澡。”
在太阳下走了半个小时,早就是一身大汗淋漓,被冷气一吹,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仿佛浑身的毛孔都被堵住了,实在是很不舒服。她很想洗澡,但他这么一说,她在气头上,故意唱反调地脱口而出,“我就喜欢这么睡,嫌我脏你去睡隔壁啊。”
身后的人半晌沉默,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赢得了最后胜利,心里一阵畅快淋漓时,身子猛地一轻。
有力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