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求求您,告诉我我娘到底在哪儿,不管是改嫁了傻子、残废,还是被卖了做下人奴才,只要有个地方就行,我要去找我娘。求求您,就告诉我吧,求求您了……”梅朵呜咽出声,一边祈求,一边叩。
等大家反应过来,梅朵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
梅氏是出嫁女,桂二爷爷是姻亲,张家是梅家长房故交,这几个都算是外人,可以问一句秋氏的事,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梅朵却不一样,是梅家二房遗孤,秋氏亲生女,有资格也有理由过问秋氏的下落。
梅童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素日老实安分度日的梅氏姑侄都开始造反,只觉得焦头烂额,眼前黑。
屋子里只剩下梅朵的呜咽声,凄楚可怜。
杜里正见状,连忙道:“小丫头快起来,知道的晓得你孝顺、关心生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懂事、挟持长辈。都是一家骨肉,一笔写不出两个‘梅’字,有什么话家去慢慢说,莫要在外头闹笑话!”
桂重阳看着眼前闹剧,一直在留意梅童生脸色。
梅童生虽羞恼心虚,却没有惧怕之意,秋氏应该还活着,只是不好说明去处。倒是与桂重阳之前猜测的不差,秋氏怕是跌落火坑了。
等到杜里正说了这看似公正、实则完全偏帮梅童生的话,桂重阳的眼睛眯了眯,去留意众乡亲反应。
有些脑子木的,还在点头,觉得杜里正说的对;有几个则是皱眉,显然是听出杜里正话中不妥当。
梅童生听到“家去”两个字,立时心思通明,如获救命稻草,伸手就要拉梅朵:“对,莫要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家里说去!”
梅氏见状,忙去拉扯梅朵:“大伯,您这是作甚?”
桂春一直留意梅朵,见状要上前,被桂重阳一把拉住。
桂春、梅朵的亲事还没有说定,眼下在大家面前露出什么,日后难免被人说嘴。
“莫要添乱!”桂重阳低声道。
梅朵没有许人,目前有资格庇护梅朵、代梅朵出声的只能是梅氏这个嫡亲姑母。
梅童生想到“一家骨肉”四个字,越有了底气,怒视梅氏道:“朵丫头是梅家人,不是正应该回梅家,你一个两姓旁人,莫要参合梅家事!”
梅氏咬牙道:“大伯莫要忘了,朵儿有自己的户籍,并没有落在大伯家,大家是姓梅,却是已经分家的‘梅’,大伯对朵儿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这样抢人,是准备将朵儿也稀里糊涂的‘嫁’了,从此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梅童生不耐烦道:“在不在一个户籍,梅朵都是梅家女,我就能带她走,你莫要胡搅蛮缠,赶紧让开!”
“人命大过天,大伯说没有害人,那就拿出证据来,要不然侄女只能代朵儿往衙门里递状子了!”梅氏轻声道。
梅童生只觉得寒毛耸立,放下梅朵,指着梅氏痛心疾:“你这臭丫头,鬼迷心窍啊,非要挑拨得自家人不安生是不是?你也是梅家女,这般污蔑我,坏了梅家名声,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桂家人鼓动你,这是非要讹诈我一笔银子啊!晟哥儿可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出息了,整个村子都受益,你这当堂姑姑的,就那么狠心非要坏梅家名声,断了他的前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大伯您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吗?”梅氏拉过梅朵,冷静地说道:“既是大伯死活不肯开口告知嫂子的下落,那我们也只能借助衙门来找人,要是冤枉了大伯,侄女愿意舍命给大伯赔罪,定不会让大伯白委屈了一回!”
梅童生只觉得心神失守,却是强撑着,冷哼道:“莫要开口衙门、闭口衙门!衙门是你家开的不成?说到底,还是想要银子罢了,真是鬼迷心窍,没工夫搭理你们!”说罢,甩袖而去。
众人听得心惊担颤,面面相觑。
杜里正叹气道:“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了?梅氏啊,你也消停消停,别把衙门状子什么的挂在嘴上,有话好好说。就算是想帮你侄女讨嫁妆银子,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不行,我就做个中人,与你大伯去谈。他是略贪财吝啬些,可要说他会杀人就过了……”
不过一句话,就将梅朵的孤苦可怜、梅氏的无奈反抗当成是姑侄两个算计梅童生银子的手段,这才是“言语如刀”,偏生还是一张弥勒脸、满脸慈和之人说出这一番话。
不等梅氏开口,梅朵已经流泪道:“姑姑,我不要银子,我只要我娘的下落,你代我写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