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赵氏直接冲口而出。
苏婉却神色不变,静静地问道:“既然您不认为我是您的女儿,那您现在又在用什么身份来命令我?”
赵氏愣住了,是啊,既然对方不会她的女儿,她凭什么听她的话?她又凭什么命令她?难道就因为她占据了自己女儿的身体?
其实,对方除了性格跟她女儿不同之外,对她的孝顺和用心,丝毫不比她的亲生女儿差,所以,她才理所当然地认为苏婉不会忤逆自己,更不会违抗她的命令。
苏婉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您一方面认为我是邪祟,排斥我,厌恶我,更不肯认我,一方面却又让我履行作为女儿的职责,不能忤逆,更不能违抗您的意思,您不觉得这样,对我实在太不公平了吗?”
“我……我不知道……”赵氏脑袋有些混乱,
“如果您真得不肯认我,那也好说,我以后不再登门也就是了。如果您还认为我是您的女儿,那就不要做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也会感到心寒的。”苏婉说完,也不管赵氏怎么想,转身就离开了,对于方婶的呼喊和哀求置若罔闻。
在苏婉走后,赵氏又怔楞了很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太太,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巧灵啊,只要您好好跟小姐说,小姐她一定会同意的。”方婶跪在地位上对赵氏苦求道。
苏文走上前去,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对赵氏道:“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您一定要伤姐姐的心呢!您知不知道,姐姐到底为了我们这个家牺牲了多少?”
“牺牲?”赵氏猛然回头看向苏文,“文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姐儿不是早嫁进了昌武侯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还会牺牲?
苏文决定要把事实告诉母亲了,免得她一直误会姐姐换了人。
“娘,自从你病了之后,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继续,姐姐没有办法,只好去向英国公府求助。”苏文说道。
“这我知道!”赵氏感叹地说道:“多亏了英国公府出手援助,不但请了太医为我治病,还让你去了族学,甚至连你姐姐,都嫁进了昌武侯府,我们才家能缓过劲儿来,英国公府对我们家的恩情如同再造,我们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听到赵氏的话,苏文冷笑一声道:“母亲只知道英国公府对我们有恩,却不知道姐姐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她在侯府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赵氏娘家虽然不算太富裕,但也没有受过什么苦难和挫折,嫁入苏家之后,也一直在后宅生活,思想还是比较单纯的,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一直没有怎么怀疑的,现在听到苏文的话,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想的太简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赵氏急切地问道。
“寿宁大长公主让姐姐嫁进侯府做继室,还让姐姐喝了……喝了绝育汤,否则,她就不肯为母亲请医治病,更不可能让我去族学。姐姐即便加入了昌武侯府,也不过只是个傀儡罢了,事事都要听从那些陪嫁刁奴的话。因为姐姐出身不好,有没有人撑腰,在侯府竟然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
说到这里,苏文不由哽咽了起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这些都是他从英国公的孙子苏昭那里听说的,苏昭经常欺负他,还一直用苏婉儿的事情来刺激他,所以,苏文对此一清二楚。
“不,这不可能!”赵氏摇头说道,“婉姐儿明明看起来过得很好,呼奴唤婢,还封了诰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不然,为什么姐姐嫁进侯府一年多,除了回门那日,从来都没有回来过?甚至我去昌武侯府找姐姐时,每次都会受到侯府的刁难和嘲笑,我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姐姐,如果姐姐在侯府的处境好,那些下人怎么敢这样对我?”苏文脸上闪过一丝对苏婉的心疼和对昌武侯府的愤怒。
“在那种情况下,姐姐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变?否则,以姐姐有些软弱的性子,肯定早被他们给欺负死了。”苏文不知道自己竟然说中了真相,以前的苏婉儿可不是被那些人给欺负死了吗?
听到这里,赵氏已经呆住了。
苏文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姐姐的处境刚好一些,就忍不住出府来看我们,又是送人又是送药,还为娘亲请了神医,甚至连我去善书院的事,也极有可能是姐姐的手笔。毕竟,除了姐姐,还有谁会这么掏心掏肺地对我们呢?”
“不,这不可能!”赵氏摇着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英国公府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们跟他们可是同族啊!他们怎么可能害我们?这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然,文哥儿你怎么可能还在族学读书?”
苏文有些无奈地道:“娘,当初英国公府不再为母亲请医问药时,我就被从族学中赶了出来,只是我怕你伤心,不敢告诉母亲罢了。”
赵氏闻言,顿时脸若死灰。过了好半晌,她骤然才捶着桌子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都是娘的错,是娘没有本事,才让你受了这等委屈,若是娘早知如此,娘就是早早去了,也不会连累你的……”
身为女人,赵氏比苏文更明白,女人无法生育到底意味着什么。
婉儿原本出身就不好,若是再加上无法生育,就算有着不俗的美貌,也照样被人瞧不起,毕竟,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英国公府这是把她的女儿往死路上逼啊!这世上又有几人不在意子嗣?
赵氏哭了半晌,其间还咳出了两次血,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苏文一直在旁边伺候,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但是,与此相比,他更加不愿意看到母亲和姐姐形同陌路。
“娘,您现在总该知道,姐姐性子为何会变了吧?姐姐的性子若不改变,如何在侯府生存?”苏文说道。
赵氏收了眼泪,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微微摇头道:“不,你不懂。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的女儿怕是真的死了。只是,却不一定是被邪祟害死的,而是被那些人给逼死的。所以当初,了通禅师才会让她不必执着。
“娘——”苏文不明白娘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
赵氏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苏文纵然担心,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婉回到了昌武侯府时,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晚上,她照常去向太夫人请了安,回来又跟霍渊一起用饭。
“今天回府可还顺利?”霍渊给苏婉夹了一筷子她爱吃菜,关心地问道。
“还好。”苏婉勾起一丝笑容来说道。
霍渊见状就知道她此行不太顺利,心里不由微微一叹,说道:“要不要我陪你回去一趟?”
苏婉摇头笑道:“真的没事,母亲她一定会想通的。”
两人默默地用完了晚饭,等人撤下残羹之后,霍渊突然问苏婉道:“最近,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似乎研制出了一种治疗跌打损伤的奇药,如今,已经开始在各个卫所试用了,你可知道那种药的名字叫什么?”
苏婉闻言,心里悚然一惊,脸上却露出一丝惊讶来,笑道:“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哪里知道这种事?侯爷问我做什么?”
霍渊仔细观察着苏婉的表情,口中问道:“你真不知道?”
“侯爷认为我该知道?”苏婉微笑着反问道。
霍渊移开目光,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我似乎记得,婉儿你也曾经研制出一种跌打损伤的药,似乎叫做白药。”
“我不过是自己配着玩的,当不得真。”苏婉垂眸说道,衣袖下的拳头却紧紧地攥了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怕霍渊了,可是事到临头,她却现自己心底到底还是惧怕着他的,她有多害怕,现在心里就有多紧张。
“太医院研制的那种药,也叫白药。婉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巧合?”霍渊仿紧盯着苏婉问道。
苏婉闻言,气息顿时乱了一下,鼻尖都溢出了几滴细微的汗珠,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说道:“莫非侯爷认为,太医院研制出来的白药,是我敬献的?”
霍渊看着苏婉没有说话,忽然伸出手来想要摸苏婉的脸,苏婉反身性地想要躲闪,但还是强行忍住了,身体却紧绷了起来。
霍渊仿佛没有察觉到苏婉的紧张,伸手在她的鼻尖上稍稍逗留了一下,在苏婉的惊愣中,问道:“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苏婉看了看他手指上的汗水,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除了名字相同之外,还有为你母亲治病的李神医,你弟弟考入善书院一事,都绝不是你现在能够办得到的。我是不是应该认为,你用那个白药的方子跟皇帝做了交易?”霍渊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苏婉,让她顿时感到无所遁形,身体越僵硬了。
看到苏婉苍白的脸色,霍渊微微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
“看来是我猜对了。”
苏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她现在说什么都很苍白。
因为她的行为在霍渊看来,就是一种背叛。
她既是他的妻子,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她却越过他,偷偷地跟皇帝交易,显然没有把夫妻两人看做是一体。
霍渊又如何不懂里面的深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霍渊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你什么时候跟圣上见过面?”
苏婉没有说话。
“说!”霍渊的声音突然加重了许多。
苏婉的身体微微一颤,“我……”
“是太后宫宴那次吗?”霍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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