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宸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楚怀玉并不爱自己的母亲。
尽管瑶光是那么的美,柳眉含情,目若璨星,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轻,而且缠绵病榻多年,可躺在床头安静的看着古诗集的她并不显得憔悴邋遢,她的皮肤依旧光洁,她的头依旧整齐,每次楚亦宸从门外兴冲冲的跑进来看望母亲的时候,她总是会露出柔化春水的笑容,用白皙的手抚摸他的头顶。
“亦宸,你又来了。”
连她的声音都很美,如山泉一般清澈,楚亦宸觉得听母亲说一句话,比听任何歌者的歌声都更优美让人觉得舒服。
府中的下人也喜欢这位王妃,她对下人也是很好,恩多威少,不论谁有什么难处,她总是会热心的帮助。
楚亦宸曾经听到有两个侍女在闲聊的时候曾说:“王妃这样完美的女人,世上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呢?为什么王爷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楚亦宸也想知道,父亲为什么每天只到房中看母亲一眼,也从不与她多说话,即使开口交谈,也只是冷冰冰的问候,得到一个回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母亲如此的冷淡。
这一天,瑶光疼得特别厉害,整个人都在床上蜷缩着不停的抖,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灵魂会离开这瘦弱的身体,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弄得完全手足无措了。
楚亦宸是哭着去找到他的父亲,楚怀玉当时正在书房看着书,一听他哭诉,脸色也变了,急忙起身朝着瑶光的卧房冲了过去。
等楚亦宸跟着跑回去的时候,已经看到父亲坐在床上,用力的将母亲抱在怀中。
瑶光的神智已经涣散,在他的怀里不停的出呜呜的声音,一双手用力的掐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腕,脖子,到处都是伤痕累累。
好不容易,熬过了病的这段时间,她终于奄奄一息的软倒在楚怀玉的怀中。
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淋,楚亦宸看着父亲轻轻的将母亲放回到床上,给她拉过被子盖好,并且伸手将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轻轻的拂开。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母亲这样温柔的父亲。
那一刻,美得好像一幅画,永远的印刻在了楚亦宸的脑海中。
然后,他听见母亲全无意识的轻轻叫了一声:“玉衡……”
玉衡,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又好像……
楚亦宸完全不知道,只是看到父亲眼中怜惜温柔的眼神突然之间冷了下来,好像一下子凝结成了冰棱,寒而刺骨,他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昏迷的妻子,立刻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年幼的楚亦宸完全不能明白这期间生了什么。
后来,瑶光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吃不下东西,每天只想恹恹的睡觉,神志不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而这个时候,楚怀玉来看她的时间更少了。
年幼的楚亦宸听到过一些谣言,在扬州城的风言风语早已经传入了他耳中,不论真实与否,他都在心底里感到了愤怒。
甚至,连晚上从母亲的房间回自己的精舍,路过湖边看到里面倒映的月亮,也觉得讨厌。
有一天,母亲的精神好些,他陪在她身边,下意识的问道:“母亲,玉衡是什么?”
瑶光看了他一眼。
“孩儿翻阅古书,看到原来母亲的名字是天上的星星,这个玉衡,也是天上星星的名字。母亲那天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叫这个名字呢?”
瑶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瘦弱的身子也微微的抖了。
“母亲——”
楚亦宸觉得是自己让她不舒服了,急忙说:“母亲,母亲你难受吗?孩儿不问了。”
瑶光沉默了很久,低头看着他,突然说道:“亦宸,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贞洁是最重要的。”
“……”
楚亦宸眨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他虽然很聪明,读书习武都比同龄人快,也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但对于母亲现在说的这句话,他完全不能理解。
瑶光继续说道:“一个女子,若是她将贞洁给了谁,就是把这一辈子都交给了谁,就好像在心里被那个人打上了烙印,不管过多久,经历多少事,她都永远会记得那个人,因为那是第一个,第一个就是特别的,对她的人生来说,第一个人,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
楚亦宸还是不甚明白的看着她。
瑶光又笑了起来:“呵呵,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又不会懂。”
楚亦宸急忙说道:“不,孩儿懂的。母亲你想跟孩儿说什么,就说,就算孩儿现在不懂,等将来长大了,也一定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