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身材略微福的老人,他脑后留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显得有些枯黄,但并不至于干瘪。他的脸色还带着健康的红润,但眼皮虚弱地耷拉着,精神显得有些疲惫。
因为是夏天,老人只是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衣,连外袍都没有批,看似低调,却透着低调中的奢华。那衬衣是用最上等的锦缎织成,透气良好却又舒适,白色的面料上用真丝绣着若隐若现的圣泉纹章。
他带着遮阳帽,低头弯着腰,手中握着一个小银铲,认真地给花圃锄草。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皇帝的身后。他低眉顺眼地垂着头,脸上依然是一张一团和气的笑容,一言不地等候着老人。
毕竟是上了年纪,老人花了很大功夫才将一根小草铲了出来。他立起身,捶打了一下自己酸软的腰身,这才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影。
“瓦鲁斯啊,你等了多久了。”
“小人的工作就是等候啊,陛下,”瓦鲁斯笑眯眯地看着老人,用让人如沐春风般温和的口吻缓缓地道:“不过泰里昂大人确实是早早就在凉亭那里等候了。”
“你肯定是受不了他那张嘴巴,这才逃到朕这里来的吧。”老人促狭地一笑,“罢了罢了,若是让这小子等急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
当下便有两个内侍跑了过来,一个给老人披上了外袍,另外一个则端着装水的银盆洗脸净手。
这位统治着世间最庞大人口和最强大帝国的老人,便披着外袍穿过了花园的小道,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小凉亭上。此时已经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此等候。他大概只有常人幼童的身高,双腿粗短,头大的不成比例,前额突出,墨绿色的眼睛一大一小,金亮得白,下巴上的留着褐色和金黄色杂乱的胡须。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让小孩子看上一样就会做噩梦的丑陋侏儒,不是那些长得就很喜庆的半身人种族,而是一个育不良的畸形人类。
“坠星海的海风还是没有把你变得更结实一些。”皇帝上下打量着来客,虽然是个其貌不扬的侏儒,他却仿佛也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需要蛮力的话,陛下麾下有几十万大军,不应该期待臣的小胳膊小腿嘛。”访客微笑着道,其貌不扬的五官却显得更是狰狞:“况且,臣虽然育不良,但毕竟不是帝国的重臣中最弱的一个,如此便足可自满。这一点,我们的宫内总管瓦鲁斯大人最有言权。”
瓦鲁斯呵呵地笑着,显得非常憨厚:“泰里昂大人说笑了,您是帝国最大的诸侯重臣,坠星海的守护者,小的只是个伺候陛下起居的下人罢了。求您开恩,放过忠诚可怜的老瓦鲁斯吧。那么,小的这就告退了。”
瓦鲁斯仿佛没有看见侏儒脸上明显的讥笑,向两人都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知机地退下,留下了皇帝和他这位奇异的访客。
自称下人的宫廷总管退下,泰里昂目送着他的肥胖的背影消失在花圃后面,这才转过身,向皇帝鞠躬行礼:“今日觐见,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请罪?傲慢到骨子里的兰卡斯特家的人,也会请罪?你父亲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清理门户吧?”皇帝促狭地笑着,拍了拍凉亭里的桌子,示意对方坐下。这张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各种时令的新鲜水果,以及用冰镇过的葡萄酒和蜜酒。
“没有缘由的傲慢顶多是中二脑残,这点便是我那个不着调的老姐和先父最大的区别,何况臣向来就不是一个典型的兰卡斯特。”
泰里昂耸肩一笑,不置可否地坐下,吃力地伸出短小的右手去够水晶酒壶,皇帝却抢先将它端起,给侏儒面前的酒杯里倒上满满的红酒。
泰里昂注视着对方的动作,一言不。
皇帝又给自己酌满了酒,抿了一口,笑容渐渐收了回来:“在这样一个时期,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不是你的儿子和家臣,朕一定会认为他们别有用心,一定会杀一儆百。”
“哪怕陛下把他们全部斩,头颅钉在旗杆上,臣都毫无疑义。不管是臣的儿子还是家臣,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泰里昂微笑着道,仿佛谈论的是陌生人的生死,“当然,想要提醒陛下的是,如果您再没有应有的决断,这样的事情依然还会生,到时候或许就不是几个毛头小子的头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