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如此想着,她的眼一瞟,移向了另一辆马车。
另一辆马车中一直拉着车帘,也许是运气,就在柳婧转头看去时,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人拉开,然后,端坐在那马车中的一个做贵介公子打扮的青年郎君,赫然出现在柳婧的视野中。
这青年郎君,五官至俊至美,金冠束,玉佩为饰,整个人有一种无法言状的凌人贵气。可不正是那个与她有两面之缘,曾经用剑抵着她的咽喉,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的黑衣领?
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对于这人,柳婧实是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害怕被他看到,连忙缩着头躲了起来。不过,就在她下意识的把头一缩的同时,那马车中,一个跪坐在那贵介公子身后的婢女,已伸出纤纤玉手把车帘拉了下来。
那车帘一拉,柳婧便吁出一口长气,她凑近阳子远,好奇地问道:“那走在中间的马车里,也是太监?”
阳子远显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他转过头看了那辆马车一会,皱眉说道:“似是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柳婧把那黑衣领地打扮长相形容一遍后,低声问道:“依阳兄看来,他是什么人?”
阳子远沉吟了一会,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转眼他又说道:“太监很好分辨的,他们的声音与正常人完全不同。柳兄既然说那人声音低沉,那就不是太监。不过看这马车的位置,这人只怕有点来头。”
这时,阳子远悄悄指着一面旗帜,低声说道:“这上面写了‘张’字,你看到没有?”见柳婧点头,他哼了哼,不屑地说道:“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几个太监中,便有一个张公公。”
阳子远压低声音,愤然地说道:“我朝建立至今,不过区区百年。以前的历代陛下,都重贤臣而远小人。可是你看,当今陛下,竟然还派出太监前来巡视地方了。这在前朝,可都是刺史才有资格担当的。”
这一点柳婧也明白,自秦朝赵高乱政后,三四百年间,天下人谈到太监,都是痛恨之至。而本朝自光武帝刘秀统一天下后,至今百年,一直是吏治清明,君臣相得,儒风大盛,天下的德治之功,甚至胜过前朝西汉,以及秦朝和战国乱世,直有春秋遗风。
在这个人人都讲究仁德的时代,陡然又出现了爱用太监的皇帝,又见到可以代天下巡视地方的公公们,阳子远的愤然,柳婧完全能够了解。
不过了解是了解,她的心思根本没有在这些太监身后。她身一侧移了移,在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渐渐远去时,她凑近王叔小小声地问道:“叔,那马车中的人,你看到没?”
王叔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怎么啦?”
柳婧蹙着眉,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无事。”这时她想,如果她说面熟的话,王叔说不定会逼着她去求那个或许是个大官儿的黑衣领救她父亲。可她一想到那日的情形,背心还冒冷汗,双腿还软啊,她想,她这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人,而且,那人明显不喜欢她,更何况她有一种感觉,那人似乎乐意见到她出丑。她向他求助的最大可能是,他让她出尽丑态后,再断然拒绝,让她不但徒劳无功,还饱受羞辱。
所以她想,她永远永远也不想见到那人了。
过了一会,那支队伍渐渐远去,望着那消失在视野的浩大车队,回到阳子远身边的柳婧,听到他还在愤懑不已,不由跟着长叹一声。
听到她的叹息声,阳子远回过头来。问道:“柳兄因何太息?”柳婧闻言,只是苦笑了一下。
从刚才与阳子远的交谈中,她现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商人,却很有见识。在柳婧呆过的那小小阳河县,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有见识的人。她有心想说出自己的困境,想看看这阳子远有没有好的意见。所以,这第二次叹息,她实是故意的。
果然,这时阳子远又道:“方才柳兄提到吴郡,表情似有苦涩,是否有了什么为难之事?”
柳婧再次苦笑了一会,才道:“家父被人冤枉说贩私盐而入了狱,在下没法,只得变卖家产,准备在吴郡安下家后,想法子营救。方才看到这巡查使,在下真是想上前喊冤了。”
阳子远听了这话,却是好一阵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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