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本来一直扶着额头,这会儿突地在桌子上拍了下道:“十六岁谈什么婚事儿!他当他是城里小子不成!爹你刚才说的那些,通通都收回去!”
关明顿时不高兴了,也扬了声喊:“怎么的,你六弟的婚事儿你不上心?他可是秀才老爷,将来的状元公!十六岁说婚事儿怎么了?村里的娃子不都是十六七岁说婚事儿,十八岁就把媳妇儿娶进门了的吗!”
李欣听得有些绕,正分析着这话什么意思,却听关武道:“你要说关止承的婚事儿我和大哥没啥其他的意见,只是你好歹眼睛放我这儿看看,这还坐着个喘气儿的呢。前头还有个儿子的婚事儿谈成了没办,你就想着办小儿子的婚事儿了,钱都出在那头是不?那我这儿还剩下些啥?”
关文说道:“爹,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六弟他年纪小掂量不清楚,婚事儿能当儿戏说吗?他说娶谁就要娶谁?也不打听打听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家姑娘多大。相貌怎么样,性情怎么样,家里边的各式各样的关系……什么都不问,就听六弟一句他要娶亲爹你就巴巴地找我们兄弟要出钱?”
说来说去还是钱这个字?
李欣有些明白了。关止承又起幺蛾子了——只是昨天见着他不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吗?这会儿怎么又精神抖擞地说要娶亲了?
那位小白huā姑娘呢?
李欣心里犹疑着,关明却不理关文和关武,对李欣道:“阿文媳妇儿,你是大嫂子,这事儿你可要放在心上。咱们家现在一贫如洗的,也没多余闲钱请媒婆,我意思就是说。让你去小六说的那家人去走一趟,探探口风啥的……”
李欣挑了下眉,笑着说道:“公爹这话可不对啊……既然是让我去探口风,那就说明这婚事儿还没定啊。既然没定,那阿文刚才说的问他们要钱是怎么回事儿?”
关明哼唧了声说:“小六看上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人家是个大户小姐……”
“那就更笑人了。”李欣毫不给面子地说道:“公爹让我上人家门儿去是让我被人打出来出丑的吧?既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会跟六弟扯上关系?更别说是上门求娶了。”
关明顿时不高兴地道:“你啥意思?你六弟哪儿差劲儿了?他是秀才老爷——”
“秀才老爷又怎么,穷秀才一个而已。也没见他有什么建树,考取的名次都还在末等,更别提那秀才功名——也不知道公爹你炫耀个什么劲儿。”李欣中间停顿了一下:“那什么‘状元公’之类的话。我劝公爹还是收敛点儿比较好,传到上面的学政耳朵里,会说六弟一家子都是轻狂的人,白白添了个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就凭关止承拿点儿肚里墨水……状元?能追个举人尾巴就算是他福星高照了。
关明很是不高兴,鼓着腮帮子恨瞪着李欣。奇怪的是今儿还真没冲着李欣拍桌子,要换了往日,早就伸了手了。
李欣暗自想,大概是想着她现在是李家村村长的亲妹子,所以有所顾忌了?
关文接过话道:“爹你回去跟六弟说。有时间就多念念书领悟领悟书中的道理,不要一天到晚想七想八瞎琢磨些事儿。他这才十六岁,要说婚事儿也得慢慢开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会就这样让他娶了去,也要问问人家小姐的爹娘同意不同意。”
关明抱着讨好的心思来,满肚子气地回去。临走前甩了一句话说:“你这就是分了家了,翻脸就不认人!你六弟的婚事儿你要不帮着张罗着,这叫厚此薄彼没点儿兄弟感情!蹦跶你二弟四弟的婚事儿你跟你媳妇儿都蹦跶地慌,到了你六弟了你倒是推得干净!想躲清闲?门儿都没有!”
这话是对着关文说的,以往他总会骂李欣一两句,但今日愣是没骂。李欣还是那想法,看在她这个“新晋村长亲妹子”的头衔上,她公爹对她的态度就收敛了。
果然还是要娘家有底气,在婆家才能硬气地起来啊。
李欣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关文神色却略微有些复杂。
李欣撞了撞他的胳膊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关文答了一句,看那样子却并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关文辗转反侧,李欣去阿妹屋里,见阿妹抱着扬儿已经睡熟了,也懒得动扬儿,就任由他跟阿妹睡着。披着衣裳回了屋,关文左右翻身的样子就撞进了她眼里。
李欣不由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还在为你爹临走前说的那话难过?”
李欣坐到床上看着他道:“你爹总是说气话,你不要当真不就行了。”
关文叹了口气,动了动嘴皮子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李欣上了床躺到关文边上问道:“难不成你还真想顺着你爹说的,去替你六弟上门提亲?”李欣好笑地说:“我倒是在想,那姑娘就该是跟你六弟有些攀扯的姑娘吧?”
关文点了点头,呼了口气说:“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规矩有些严,那姑娘怎么会跟六弟有了牵扯?”
“才子佳人,后园相会……戏本里总是这般唱的。”李欣答了一句笑道:“你还刨根究底这事儿做什么?”
关文默了默,半晌才道:“六弟拎不清,爹也拎不清,我怕他们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李欣心里一动,想着,若是那小白huā姑娘若真是喜欢关止承,小女孩又冲动,真跟关止承私奔了……而关止承和关明以这事儿跟人家大户人家攀扯上,硬要他们嫁女儿,要是遇上个好面子又疼女儿的,保不准就真的把女儿嫁给关止承了,以后还不帮扶着小白huā姑娘的夫家?
只是这般的话,关家人的品性也就……
当初关文和李欣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李欣也想过的,但她好歹还是觉得关止承应该有一些分寸,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毕竟这对他没有多大的好处,一弄不好激怒了那家大户,人家直接女儿都不要了,说她伤风败俗毁了名声,把她逐出家门,关止承可是一样都捞不到。
昨天看关止承拿颓丧的样子,李欣还想着他必是跟小白huā姑娘起了嫌隙,今天事情就斗转直下了?
关文仍旧睡不着,翻身坐了起来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李欣也坐了起来,看他那样心里也叹,道:“你现在慌也没用,总得等到天亮了再去问吧?一晚上时间,你爹和六弟又不能做什么的。”
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关文劝住,第二天天还没亮关文就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连早晌饭都没吃就急匆匆下了坡朝老屋那边去。李欣嘱咐他让他好好问关明和关止承,要是问不出来就算了,别强问。关文心不在焉地答应了,火急火燎地就匆匆去了。
涉及到家人的事情,关文的责任心总是就突显了出来。李欣看着他下坡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阿妹屋里抱了还在熟睡的扬儿把他挪到了自己的屋,便去了灶间做早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