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浓,絮心亭中静坐着一名女子,正半趴在围栏边上,静静地盯着亭下流水在春风吹拂下缓缓浮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水中抛洒着鱼的饵料。瞧见有鱼涌上来争食,女子便扬起一个浅笑,然后很快的,那浅笑便又低落了下去。
丫鬟鸣蝉匆匆跑了来,蹲身福礼道:“小姐,老爷让你悄悄去一趟书房。”
女子手中动作一顿:“又去书房?”
“是。”鸣蝉道:“小姐快去吧,老爷还在等着,说不定这一次……”
女子却是笑了笑,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叹息一声闭了口,乖乖起身整理了下仪容,淡然道:“走吧。”
鸣蝉是她的贴身丫鬟,是她十六岁那年出了事之后,爹亲自安排给她的丫鬟,跟在她身边已经有两年了。鸣蝉很忠心,她老子娘都是爹的奴才,身家性命都握在爹手上,由不得她有二心。
跟着她这个主子,鸣蝉也是苦吧。
“小姐,奴婢刚才看了看那位公子,端的是一表人才呢……”路上,鸣蝉忍不住对女子说道:“老爷看中的人,肯定错不了,小姐这次去悄悄看看,要是觉得好,那这件事老爷一定……”
“好了。”女子出声打断她,语气还是淡淡的:“还没见着人你就一顿猛夸,难不成是恨嫁了。”
鸣蝉不禁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道:“小姐!”
女子轻笑一声,理了理被微风吹散了些的鬓,轻声道:“我就书房看走一圈便回来,你不要多话了。”
鸣蝉顿时泄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小姐,世上肯定也有那种不计较这种事的男子,小姐不要就放弃了……”
女子低笑一声:“或许吧。”
只是谁不知道柳家小姐柳碧妍,这个曾经才情卓绝,冠绝男儿的京师才女已然是个残花败柳了呢?
行至书房,柳碧妍是真的只看了一圈便打算回自己的闺房。她本就无心去看自己爹又“掘”出的青年才俊,心不在此,当然也不会去在意。
不动声色地离开书房,鸣蝉嘴翘得老高,无疑是不满意自己主子的又一次敷衍。柳碧妍却轻松了许多,想着那位年轻气盛的公子一脸恃才傲物不知天高的模样,禁不住摇了摇头。
“抱歉。”
她想着事,没提防已经走到了一个拐角,恰好和拐角处走来的人撞上。还不待出声,便闻得男子清润温和的道歉,那让人舒心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姑娘是否无碍?”
柳碧妍抬起头,正前方正是阳光照耀处,让她不得不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清男子的长相。
“参见李大人!”鸣蝉吃了一惊,忙蹲身福礼,又拉了拉柳碧妍。
柳碧妍方才回过神来,虽不知此人是谁,听鸣蝉的称呼,想必也是个朝臣,便半蹲福礼道:“见过李大人。”
鸣蝉性子略急,忙解释道:“李大人勿怪,我家小姐并不是有意冲撞李大人的……”
柳碧妍到底是官家千金,这点应付还是做得行云流水:“是小女无状,冲撞了大人。”
“柳小姐?”只听那好听的声音低声称呼了她一句,然后温和笑道:“无碍,柳小姐有事便去忙吧,在下寻柳大人还有些许杂事相商。”
“大人请。”
柳碧妍让开道路,微微低头请李大人先行,听着那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柳碧妍方才舒了口气,抬头正要唤鸣蝉回去,却见那丫头痴痴地望着方才那位李大人离开的方向,一脸向往。
“鸣蝉。”柳碧妍唤了她一声:“在看什么?”
“小姐,那是李大人唉!”鸣蝉激动地对柳碧妍道:“小姐不知道李大人吗?”
柳碧妍老实地摇了摇头。
“唉……奴婢都忘了,小姐这两年来足不出户,当然不知……”话说到这儿,鸣蝉立刻闭嘴,戚戚然地看向柳碧妍,生怕她责骂。
柳碧妍苦笑了下,也不斥骂她,抬脚往自己的院落行去。
鸣蝉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再胡说,跟在柳碧妍身后,一直走到了碧落院,伺候着柳碧妍退了钗环,身上只穿了两件家常春衣。
“……那李大人名唤李铭,字记之,出身并不好,听闻是个乡野学子,是靠着科举一步步走上来的。”鸣蝉轻轻敲打着柳碧妍的腿,见她闭目养神,自己嘴快藏不住话,便将方才那位李大人的基本情况说给柳碧妍听。
“李大人今年虽然才三十多岁年纪,却已经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了,尤其是这两年,李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听说皇上想派遣他任地方道员,破格提级呢。老爷是从二品内阁学士,李大人算是老爷的下属,但老爷对李大人也很客气。老爷有次跟夫人说起李大人正好被奴婢听到,老爷说,李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事稳重,虽然每每都瞻前顾后,可考虑问题全面,往往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去。皇上要是真的将他下放为官历练他,想必将来李大人定然会成为朝廷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