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松开了压在身下的年轻后生。
他垂眉耷眼地踅摸了一圈,把自己的药篓子找回来,往身后一背,照着后生来的路往回走,还是原来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后生连忙追上去,“墨大夫……墨大哥!”满眼地崇拜,“你不认得我了?我叫岑岸,不是耳东陈,是山今岑,你可以叫我阿岸,上回在山里就是你救的我,你还记得吗?”
墨离回头瞅了他一眼,“哦,是你。”
虽然他答应了,可是岑岸看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儿,显然是根本没记起来,根本是敷衍他呢。
墨离步大腿快,岑岸连忙追过去,“我是来找你和楚大哥的,楚大嫂很担心楚大哥,楚大哥去哪儿了?”
墨离摸摸自己的青眼眶,“他撒尿去了,你在这等他吧,一会就回来。”
岑岸没想明白楚大郎怎么这么讲究,荒山野领的撒个尿还要走到这么深的地方来,谁乐意看啊?他还好奇墨离脸上的伤,显然是让人给揍了,但他没敢问。后来墨离继续去采药,他蹲在原地等楚淮的时候突然琢磨明白了——山里有马贼啊!难道墨离碰见马贼了?
小后生胡思乱想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戴了马贼帽子的袁振单膝跪在楚淮面前激动不已。
楚淮负着手踱至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袁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正是楚淮让人传给他的那个,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上面只写了一个游龙走凤的“淮”字。
“这是王爷的亲笔字,说明王爷神志已复,臣祈盼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又怎能不亲自前来?”
楚淮伸手拍上他的肩头,用力握了一下,“起来说话罢。”
袁振这才站起身来,直视楚淮,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视线接触到楚淮头上的护额时面色微变,“王爷,你的伤……”楚淮出了意外额间烙字一事遍传朝野,袁振亦有耳闻。
楚淮便扯下自己的护额,让他看个清楚。
袁振瞬时红了眼睛!双拳紧握,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么些禁卫都是做什么吃的!上千人保护之下竟也能让王爷遭受这般屈辱!简直该杀!”
楚淮对这事却淡然得很,他随手束上护额,笑了两声,“我不挨这么一下,死的人恐怕会是我。”
袁振微微一怔,继而容色巨变!
“王爷是故意混进奴隶中的?”
楚淮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冷厉,“若非如此,楚安焉能容我至今?有了这个烙印,我终生便对他的位置造不成威胁了。”
袁振极为震惊地盯着楚淮,似乎想从他面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惜越看,他心中越寒!“难道说……王爷当年……”
提起当年,楚淮也不免黯然,“是燕清芳,与楚安联手害我。”
袁振猛地后退一步,神色极为绝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恍惚过后,袁振脸上的绝望瞬间转为扭曲的狰狞,“我一直奇怪楚安为何不准我回京,又贬斥了余太师,甚至与桂南王的关系都日渐紧张……想来余太师与桂南王都早已察觉此事,只有我这蠢货竟还为楚安那混蛋生生卖了五年的命!”
看着怒不可遏的袁振,楚淮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眼眶一热,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袁振也是这般,为他的不平而激愤,为他的梦想而拼杀,甚至为了他而放弃自己同样爱慕的女孩儿。
“我到现在惟一后悔的,是从你身边夺走了清芳,若她一直在你身边,想来也不会有与楚安接触的机会。”
袁振怒火腾腾,“当真走运!那等贱妇留在我身边早晚会给我戴绿帽子!”他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有点不敢看楚淮的脸色。
楚淮哼笑一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看走了眼。”
袁振难过得很,他想他不过是看错了燕清芳,一个女人而已,可楚淮却是被他从小宠着护着爱在心尖儿上的同胞弟弟给害了,他心里的苦处旁人又如何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