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瞬间一头冷汗,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夜色迷离,却不知哪里潜伏了敌人。点中她的哑穴,是要让她无法向唐十三求救,然后对她下手吗?
她全身冷。
偏偏这时,一道清冷寡淡的声音远远传来,却清晰如在耳边。
“很吵,跟上。”
那嗓音本身清澈柔润,宛如冬夜檐下滴水,寂寂动人。可他的语气,却明显带着几分戾气,还有几分不耐烦,与这温柔的嗓音格格不入,令人难生好感。
破月只一怔,便明白过来。
那个方向,是唐十三……
她默立片刻,有点郁闷地朝这位阴森森的救命恩人追去。
——
破月跑到巷口时,里面已经很安静了。
死人,满地都是死人,血腥味扑鼻而来,远远只有一个虎背蜂腰的黑衣劲装男子,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
破月尽量不踩到那些残破的尸,可走了几步,她还是差点吐出来——这些绿林盟的恶人死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偏偏都被斩成数截,左边半个脑袋,右边一条大腿,四处都是白花花的断肢和喷射状的血迹,漆黑小巷里满目血腥。
这里哪还是人间,分明是地狱修罗场。
破月心惊胆战,看到前方那男子缓缓转头,清秀至极的一张脸,阴沉若死神。
他就是死神,是这片修罗场的主宰。
破月被他望得全身冷,可当她看到他臂弯里奄奄一息的凌姑姑,立刻忘记了害怕,焦急地冲过去。
凌姑姑腹部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她脸色格外苍白,眼见活不了了。昔日木讷的眼眸迷迷蒙蒙瞥见破月,竟泛上几分柔和色彩。
凌姑姑!破月张嘴,却无声。只觉得难以置信——一个时辰前,她还慈祥地教她内力法门,怎么此刻,已是垂死之人?
“护住……她……”她粗糙的手轻轻抓住唐十三的衣袖,然后无力垂落。
她的眼神僵直了,她死了。
“好。”唐十三沉默半晌,才对尸体吐出这个字。
破月开始抽泣。
他恍若未觉,面沉如水地将凌姑姑的尸身打横抱起。破月跟在他身后,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唐十三将凌姑姑放上马背,这一回,他的速度却很慢,慢慢牵着马,沉默地向前走。
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郊一处山头。他默然盯着脚下泥土看了半晌,朝破月伸手:“寒月刀。”
破月不明所以,解下寒月刀递给他,忽地惊觉——他怎么认得此刀?难道他认得步千洐?
她心下惊异,他却没打算解释,伸手将寒月刀插进土里。
破月嘴唇乱动,却依然不出声音。
猛地一声嗤响破空,她胸口又是一麻。
“你想干什么?”她能出声了!
“挖坑,埋她。”
破月明白过来,他是要葬了凌姑姑。只见他用寒月刀在土中急速搅动,土渣四溅,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小坑,且坑越来越大。
可他自己不是有兵器吗?为何要用她的刀?难道寒月刀隐藏了什么玄机她不知道?
破月心头怦怦地跳,试探地问道:“大侠,为什么要用我的刀?用剑不行吗?”
“会脏。”他头也不抬,继续挖坑。
破月揣摩了片刻,才艰难地明白过来。
难道……他怕弄脏自己的剑,所以用她的刀刨坑吗?
破月默然不语。
不一会儿,他就挖了个一丈见方的大坑,将凌姑姑放入坑底,又填好了土。而后他举目四顾,砍了一棵树,三两下削成一块板子,咬破指尖,用鲜血刷刷刷写了一行字,往墓前一插,静默不语。
破月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
“老八之墓。”
凌姑姑对破月有恩,她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了。
“要不要写上她的名讳?或者写凌姑姑?”
“不必。”
破月想了想,也对,万一凌姑姑仇家觉,岂不是更要侮辱她的尸体?
她含泪在凌姑姑墓前磕了十多个响头,这才起身。
唐十三没磕头,却忽然问她:“你是步千洐何人?”
破月心想,寒月刀都在我手上,说没关系估计他也不会信,只得含糊道:“朋友。”
唐十三也没追问,翻身上马。破月只觉得眼前一闪,腰间一紧,瞬间双脚离地,已腾空落于马上。
不等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身后那人一甩马缰,大白马已如闪电般,朝山脚疾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