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大胥仿制战车成功,青仑军优势不再。这一役,赵魄及其心腹举起了白旗,投降之后,自刎而死。
但中间却出了件意外的事。那赵魄投降的条件,是要慕容湛代为求情,请皇帝饶过青仑族人性命。
慕容湛一力应承下来。步千洐和破月自然支持他这个决定,慕容澜却保持沉默。更有些谋士劝慕容湛反悔,只因皇帝对青仑人恨之入骨。
慕容湛不置可否。
大军班师尚需时日,慕容湛却提前起程返回帝京。一个月后的傍晚,他已跪在勤昭殿外的石阶上。
他等了一个时辰,皇帝仍未召见。这种情况还是次生。其他臣工进进出出,小心翼翼,尽皆不语。
终于,太后都被惊动,遣了女官到勤昭殿,又给慕容湛送上热茶蒲团。宦官才宣慕容湛觐见。
慕容湛入内叩,抬眸只见明黄衣袍静谧(?)不动。
“皇兄,臣弟有事启奏。”他不急不缓将此次青仑城所见,以及早已思虑好的有关奴隶制的诸多弊端,一一陈述。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皇帝低沉的声音终于传来。可他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令慕容心头大骇。
“湛儿,你想坐这个皇位吗?”
慕容湛连忙抬头,却见皇帝面容枯槁、神色疲惫。他当日离京时,皇帝已是久疴缠身,如今看来,病情更重。他不由得将青仑之事和皇帝的质询都暂时搁置,关切道:“皇兄!你龙体……”
“混账!”皇帝大喝,随即连声咳嗽。慕容湛顾不得君臣之礼,立刻站起来,上前轻抚他的背。皇帝抬眸看着他,沉怒不语。
待皇帝平歇了,慕容湛重新跪下。皇帝冷道:“你还未回答。”
慕容湛立刻低伏下身子:“皇兄,臣弟从未有过觊觎念头,天地可昭。”
“那你为何替青仑族求情?”皇帝一拍桌子,气喘吁吁,“自寻死路!”
慕容湛心下微动,有些明白,却又不肯就此放弃青仑族,只重重叩:“皇兄!青仑族也是大胥子民!求皇兄开恩。”
皇帝冷笑道:“如此冥顽不灵!朕问你,当日步千洐被困青仑城,援兵为何十日不至?”
慕容湛沉默不语。
“朕回答你,因为你已引起了澜儿的嫉心!因为步千洐是你的左臂右膀!所以他欲除之而后快!”
慕容湛无话可说,连连叩。皇帝瞧得心疼,喘了口气道:“朕不会怪罪澜儿,还要夸他做得好!他是众皇子中最像朕的,他天生就是为皇位而生!若连这点手段都无,朕如何放心他继承大统?可你呢!诚王慈悲诚王慈悲!且不说青仑族生性彪悍,开国以来便暴乱过三次,如何能信?你如今为青仑族出头,博得三十万青仑人拥护,如此锋芒毕露,他日朕归西,澜儿必对你动手,谁保你的命!”
慕容湛万没料到皇帝如此直言,大汗淋漓,重重叩。
“退下!今后休要提青仑族一事!”
可是慕容湛不动。
皇帝盯着他孤傲僵直的背影,气息越来越急。
慕容湛深深叩,声音颤抖而缓慢:“皇上,臣弟……求仁得仁!”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勤昭殿。二人隔着一阶之遥,静静对峙。
长久的静默后,皇帝疲惫的声音传来。
“拟旨。”他淡淡道,宦官领连忙躬身。
“一、立大皇子慕容澜为太子。
“二、慕容湛为青仑王,统领青、幽、平三州。青仑族免除奴籍,一月内尽迁入三州。慕容湛刚愎自用、深孚朕望,既为青仑王,终生不准回帝京。”
慕容湛大惊失色:“皇兄!我、我……”
“退下吧,今后朕不想再见到你。”皇帝缓缓阖上眼眸。
宦官为难地请慕容湛离开,他当然不依,跪着爬到皇帝脚边,连连磕头:“皇兄!我不要做什么青仑王。你便让我在帝京做一个庶人也好!我、我很挂念你的身体,我想侍奉你左右!”
皇帝深吸口气,忽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道:“朕意已决,北路军嘉奖大典后,你便动身吧。”皇帝起身,在宦官搀扶下离开勤昭殿,终未再看慕容湛一眼。
慕容湛在勤昭殿从天黑跪到天明,终是失魂落魄离开了禁宫,回到王府,思及皇兄音容笑貌,越心痛不舍。
他如何不明白,这是皇帝保自己的手段?他甚至觉得,皇帝也许早定下这一步棋,一直留着天下青仑人奴籍,就是等自己求情?将这三州三十万青仑人的民心,统统留给自己作为日后的倚仗?
如今皇帝终于走这一步,是因为身体已不成了吗?
他越想越难过,终是抱坛痛饮,大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