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马嘶,秦叔宝带着随行数名老兵家仆,绝尘而去。
刘氏掩面而泣,紧紧拉着秦慕白的手,说道:“儿啊,你能不能不像你父亲那般,走得如此匆忙又绝决,多陪为娘片刻?”
“娘……”秦慕白柔声道,“父亲就是这样的性格。其实……他也是怕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挥一刀杀伐果断,斩去情丝。他对这个家,对你,对我们,有着太深的感情太多的留恋,只是罕有表达而已。”
秦霜儿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轻声道:“娘,三哥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流泪,免得父亲和三哥也不安心。三哥,你快去吧,吴王府不是有一干人,都等着你一同出么?”
“嗯……”秦慕白点了点头,眼神示意霜儿与他走到了一边,对她道,“霜儿,我们都走了,你定然伤心。但是……你可以约会武媚娘,一同前往襄州看我们啊!”
“真……的可以吗?”霜儿有些喜出望外道。
“有何不可?”秦慕白微然一笑,“具体事宜,你可以与武媚娘相商。现在父亲不在家中了,也没什么人对你强加管束。不过你一定要征得母亲的肯,别让她老人家着急。”
“嗯,我知道了!”
“好,那为兄也去了!”
同样一身戎装披挂的秦慕白,翻身骑上了火云。
李道宗等一行人送秦叔宝出了秦府,正在街上,看到秦慕白策马而出,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看,刚走了一个老气横秋的秦叔宝,马上又出来一个年轻俊俏的秦叔宝!这父子二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呀,哈哈!”
秦慕白下马与众人施礼,道别。
李道宗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肩头盔甲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小子,你的宝刀还在本王那里保管着呢,何时拿去呢?”
“哈哈,王爷不说,在下便要忘记了!大过年的不便舞刀弄剑,他日若能重逢,必向王爷讨教!此等宝刀可遇不可求,在下志在必得!”秦慕白笑道。
“好!小子有几分狂劲,本王喜欢!”李道宗复又重重的拍了几下秦慕白胸甲,朗声笑道,“去吧!放心大胆的去闯荡,可别输给你那胡子都要白了的老父亲,定要闯出一番胜出他的功业来!”
“谢王爷勉励!”秦慕白重重抱拳回道。
“臭小子,你过来。”另一边老妖精程知节冲他招手,然后冲他哈哈的笑道,“你小子可以啊,俺老程只离了长安不到一年,你混得风声水起了,还勾搭上一个公主。”说罢程知节对着李勣等众人大笑:“怎么样,俺老程调教出来的徒儿,不错吧!”
“死老鬼,真不知羞!那是人家秦三郎自己长劲,关你屁事!”尉迟敬德没好气的雷气吼道,“秦三郎,我跟我家不争气的儿子说过了。让他苦练武艺日夜精进,迟早一天要超过你。你可小心着点儿,别到了地方州县就放任怠慢不思进取。他日若是被犬子宝云欺负了,可不许来找俺哭鼻子告状!”
“哈哈!程大叔,尉迟大叔你们放心,小侄一定会刻日勤谨,不敢有丝毫懈怠!”秦慕白抱拳笑道。
“嗯……”程知节难得认真了一回,语重心长道,“我们这些老东西,扑腾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十几二十年,大唐必是你们的天下。秦慕白,大叔看好你。假以时间,你必能一飞冲天,超越我们这些老东西。可别让你叔失望!”
“嗯!”
“去吧,别啰里八嗦了!”尉迟敬德吼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废话忒多!”
“你这黑老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程知节没好气的怒骂。
“有本事你吐一颗出来给俺老黑瞧瞧?”尉迟敬德针尖对麦芒的冷笑。
旁边的人一起苦笑——得,这对老冤家,又给斗上了,也不分个场合!
李勣上前一步,先行对秦慕白抱了下拳,说道:“慕白,别小看襄州。那里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我大唐纵横南北的水路枢纽。去了那里,可不比呆在长安轻松。在地方州县治军,关键就是三个字——和,宽,济。”
“敢问英国公,此三字作何解释?”秦慕白急忙讨教道。李勣常年在山东一带地方都府州县担任高级军事长官,这方面的经验比任何人都要丰富,就连秦叔宝也是无法比拟的。
李勣微然一笑,说道:“和,便是以和为贵。不管是与自己的同僚麾下,还是与州府的官吏,再或者是百姓乡绅,都要和睦相处。军如鱼民如水,地方军府的人得罪了刺史州官或是令百姓憎恶,必然举步维艰;宽,则是御人之术。我们这样的京官到了地方,切忌自以为高人一等,待人接物另眼相待轻慢他人。宽待士卒将心比心,人家才能拥护你。多多设身处地的为你的麾下将士着想,假以时日,他们也会待你如同亲人的。为将为帅者,就该爱兵如子深得人心。”
“多谢英国公提点,晚辈铭记!”秦慕白感激的抱拳道,“那这个‘济’又如何说?”
“济者,刚柔相济。”李勣微笑道,“宽待士卒不等同于软弱退让。军令如山不可违逆。为将者,当赏罚分明秉公执法,不循私不退让,竖立恩威方能令行禁止。咋一听来与‘宽’相矛盾,实则相辅相成。至于个中玄妙,就要靠你自己去仔细把握了。”
“嗯,晚辈记住了!”
“好了,快走快走,真啰嗦!”尉迟敬德挥着手,“难得我等重聚一堂,你别耽误我们喝酒的时间了!”
“哈哈!”秦慕白大笑翻身上马,“晚辈去也,诸位叔伯,保重!”
一骑踏雪,秦慕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里坊街道之中。
秦府后院里,悠扬的琵琶声已响了许久,此时突然嘎然而止。
“霜儿,他已经走了么?”
“走了。”秦霜儿陪坐在她身边,轻声道。
“他可有听到我给他送行的琵琶声?”
“我不知道……三哥,今天从起床就没消停过片刻,但他还是问起过你。你也是,为何执意不肯来正堂用宴,送一送他们?”秦霜儿说道。
“我不敢去……”妖儿轻抚着琴弦,柔声道。
“你害怕面对分离?”霜儿微拧着眉头,“这也是三哥不来与你辞别的原因?”
“他……知我心性。”
秦慕白到了吴王府,看到李恪他们早已准备妥当,只待出了。庞飞统辖的三十名百骑将士也已整装待,在此静候。
“走吧!”李恪挥一下手,就先骑上了马,对秦慕白笑道,“慕白,今日本王陪你骑马!”
“呵,有舒服的车子你不坐,为何骑马?”秦慕白笑道。
“离开了长安这个温柔多情之乡,一路上若没人与你闲聊攀谈,你岂非很寂寞无趣?”李恪打趣的笑道。
“哪里,我肯定不会寂寞的。”秦慕白笑道,“因为,有寂寞陪着我。”
“哈哈——出!”
一行近千人,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吴王府,出长安城而去。
少时过后,秦慕白与李恪立于一处坡地,回眺望长安。
“慕白,你说,下次我们回来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境况?”李恪问道。
“谁知道呢?”秦慕白微然一笑,“我只知道,我定会再回来的!”
“好!与长安辞别吧!”李恪对着长安的方向,遥遥一抱拳,“再会了长安,我们,定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