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地是个纯粹的文人,他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癸丑科的进士出身,和现今的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周廷儒是同年。虽然比不得周廷儒状元公的名头来得响亮,但也算是堂堂的一榜进士,可人家周廷儒现在是混得风生水起,他却还只能窝在一个地方做知府,其实这也和他有些偏激不懂变通的性格有关。
方守地是一个典型的认死理的人,他一直认为文人应当以安邦治国为己任,那些粗鄙的武人天生就应该比文人低一头,即便这个武人是当朝二品。
虽然他早已接到了青州大军到来的消息,但他并不准备按照惯例杀猪宰羊拿出粮食银两来犒赏远道而来的大军,理由很简单,因为来的是山东那边的军队,带队的还是那位庞刚。
崇祯皇帝不待见庞刚,这个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闻,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方守地身为知府自然也不例外。在方守地看来,现在介儒公和李巡抚能亲赴青州邀请你,让你出兵为朝廷效力就已经是你祖坟冒青烟了,若是本府再抬着猪羊敲锣打鼓来犒劳你,你也得有那福气?更何况你还是早已被皇帝列入黑名单的将死之人呢,因此他适才在见礼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将内心的情绪给表露出来。
但是这位方知府却没想过,能被皇帝拉入黑名单,且照样混得风声水,能让前任兵部尚书和一省巡抚亲自去做思想工作的人是他这位小小的知府能怠慢的吗?因此,方守地遭到了强烈的反击自然不稀奇。
方守地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面露冷笑的庞刚和周围一众面色古怪看着自己的众官员,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从心底涌起。
“庞刚匹夫竟敢如此辱我!”
方守地的脑海此刻只剩下了强烈的屈辱感,羞愤之下的他说出了一句连他事后都有些后悔的话。
“庞大人远道而来自然是辛苦了,请您安营扎寨后先行歇息吧。下官此次前来是来迎接介儒公于李大人入城歇息的,下官现下就告辞了。”说完,方守地转身对吕维祺和李仙风躬身道:“请两位大人入城歇息,下官略备一席薄酒为两位接风洗尘!”
寂静.......全场一片寂静,周遭只听到一阵大风吹过的声音。
吕维祺和李仙风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他们很是不敢相信,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愚蠢的话竟然是从眼前这位朝廷四品官员,一地知府的嘴里说出来的。
庞刚笑了,只是笑容却让人感觉十分阴冷,此时他的怒火已经被彻底的勾了起来,尼玛的,你请你上司去喝酒是应当的。可你却把老子这位正主给撇到了一遍,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吕维祺和李仙风也笑了,只是他们的笑容却是十分的苦涩,尤其是李仙风,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麾下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个奇葩,连最基本的脸皮都落下了。你现在不是请我和介儒公喝酒,你这是把我二人架在火上烤啊,人家可是我们辛苦请来救命的客人,可你却要带着我们撇下客人自己去喝酒。你这不是要我们好看吗?
这下原本想袒护一下下属的李仙风再也不能沉默了,开口厉声喝道:“方知府,你这是要做什么?庞将军远道而来。你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还不速速与庞将军道歉!”
一旁的吕维祺也手捋胡须,沉着脸看着方守地,这位卫辉知府也太不知趣了,难道他连基本的眼力劲都没有了吗?吕维祺此刻很奇怪,他不理解这样一个奇葩是怎么当上一地知府的。
虽然有上官的施压,但方守地却依然梗着脖子硬撑道:“下官不知自己何错之有,为何要向庞大人道歉啊?”
“你!”李仙风被顶着直翻白眼。
“呵呵......不用了!”一句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庞刚冷着脸道:“李大人,既然方知府瞧不上本官这个粗鄙的武夫就不用勉强人家了嘛。没关系,一顿饭而已,本官虽然穷,但还不至于缺一顿饭,您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是按规矩,大军开拔了,地方放上总该表示一点心意吧,可我怎么没看到卫辉府哪怕一点点的诚意啊?莫不是方知府认为我们是欠了你们的,以至于你们就连一个铜板也不舍得出吗?”
“这.......”
李仙风此刻有一种恨不得掐死方守地的冲动。大军开拔途径地方,地方官府本来就有为军队补充粮草的义务,这也是朝廷的规定,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尤其人家还是来帮自己守城的,你还摆出了一副一毛不拔的样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吕维祺也暗地摇头,这个知府也太没眼力劲了,不......应该说是读书读傻了。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就算是你为人吝啬,不舍得huā银子,但起码的功夫也要表示一下吧,就算你拿来几百石粮食或者是十几头猪也是可以的,多少是个心意,人家看在老夫和李巡抚的面子上也不会跟你计较,可你倒好,摆出了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你当这群丘八和我们读书人一样讲的是君子动手不动口那套呐!
这时,庞刚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了,废话本官也不多说了,方知府,本官要在今晚看到你们送来三千石粮食和五百头猪,如果办不到的话你就自个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