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渴求,本不该变得遥远,只是现在陈家那儿迫着,老祖宗催着,常郁暖左右不是,不知如何才好了。
楚维琳一怔,心里泛上一阵酸楚。
一瞬间,她在常郁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一辈子睁开眼的时候,她求着能离常郁昀远远的,求着能再不进这常府大门,可常郁昀一遍一遍问她,到底让她再次做了常家媳妇。
时至今日来看,婚后夫妻相处得很好,有些话说开了之后,有了更多的向前的力量,但这些并没有让楚维琳遗忘从前不知何所往的纠结心情。
就好像常郁暖现在这样。
眼睛一酸,没有任何防备的,一颗泪珠子落了下来,楚维琳惊觉过来,抬手拭去眼泪,常郁暖没有哭,反倒是她先哭了。
常郁暖也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楚维琳哭泣,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她想,若她真不愿意,常郁昀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她脱身呢?
想不明白,只怕五哥现在也没想明白吧……
常郁暖抿紧了唇,暗暗想着,从小到大,五哥对她的关照已经够多了的,这事情并不好处置,到时候不仅仅是五哥、五嫂,连出嫁多年的大姐说不定都要惊动了,大姐打小就宠她,只要她有一点儿不甘,大姐都会为她和长房争个你死我活……
舍不得,常郁暖格外舍不得,她是姨娘生的,嫡出的长姐长兄能这般疼爱她,她已经是感激万分了,又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在这么难的事情上再硬出头呢。
小时候,与常郁昕、常郁昀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常郁暖不禁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道:“嫂嫂会先和我交个底,就是知道我去陈家之后的路会很难走,又是在岭西那儿,即便是受委屈了,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二姐姐不见了,总要有人去的,若真要我去,那我就去吧。”
苏姨娘胸口闷,见常郁暖这般委屈,她心疼得不得了,把常郁暖一把拥入怀里,道:“好姑娘,哎……”
好多话想说,好多话又不敢说,苏姨娘怕自己一个不留心说错了话,反倒是让常郁暖对陈家、对老祖宗添了怨气,只能不住叹息。
楚维琳伸手替常郁暖把散下来的丝挽到耳后,缓缓道:“三妹妹,我知道你想图清净,你身在常府长在常府,见多了也听多了这种大家庭里的矛盾、纷争和事端,所以你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只是,三妹妹,这世上没有真正清净干净的地方,我们这种大家庭是,寻常小家庭也是,靠躲,是躲不开的。”
常郁暖怔怔听着,垂下了眼帘,低声道:“可陈家……我是代替二姐姐的,本不是我……”
“三舅母说了一句话,‘本就是亲上加亲,又讲究什么嫡出庶出’,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真盯着这点儿不放,那就是伤了老祖宗与陈家老太太的脸面了,便是代替二妹妹的,你也是常府的姑娘。你只记得一样,做事踏实稳妥,不冒进不胆怯。三妹妹,你见过我娘家四姐姐吧?”
楚家的四姑娘?
常郁暖有些印象的,逢年过节时见过一两回,长公主府中也碰过面,因着楚维瑢也是庶出,两人还一道说了会子话的。
常郁暖点了点头。
“她嫁去了我二伯娘的娘家,这亲事一开始就不愉快,四姐姐出嫁前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嫁过去之后也和婆家人处得并不好,四姐姐性子内敛,自己和自己憋气,那段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想起那个时候,楚维琳也是感慨颇多,顾氏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到最后气得撒手不管了,由着顾家人和楚维瑢闹别扭,“我们姐妹来来回回劝了四姐姐好几次,亏得她最后还是听进去了,自己摆稳了心态,和她婆母、丈夫的关系好了许多,小日子舒坦了,慢慢的,其他的关系也就理顺了,虽然不敢说她婆家上下人人都喜欢她,好歹没人为难她、小瞧她了,她如今怀着身孕,再过三个月,就该生了。”
常郁暖听得认真,细细琢磨了这一番话。
楚维琳又说了杨昔诺,那个大起大落依旧保持着本心的坚强姑娘。
“她去西桂的时候,京里具是不看好的,暗地里都说,给德王世子做填房可不是什么好婚事,里头牵扯了天家争斗,原世子妃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的,杨家姐姐牵扯在里头是倒了大霉。她出嫁的时候,我也担心,可前阵子收了她的信,她在那儿过得很顺心,世子待她也很周全,与最初担心的完全不一样。”楚维琳笑着道。
苏姨娘听完便明白了楚维琳说这些的缘由,不住点头道:“姑娘,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咱们还能有变通的法子,可若是真的定下来了,就把那些杂念都从心中去了。这世上,多的是不如意的人,最要紧的,就是把不如意的事情一日一日过得妥帖顺畅,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楚维琳闻言,抬头看了苏姨娘一眼,这个苏姨娘,果真是个通透人,所以才能得吴氏太太看重,所以才能在这大宅子里生存下来。
常郁暖靠在苏姨娘怀里,似是明白了,又似是没有明白,可她的眼睛却是晶晶亮的,与楚维琳道:“嫂嫂,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别的事情,还要太太、哥哥和嫂嫂替我操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