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琴说得很简洁,简洁到让臻璇错愕。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没有提当年为什么招了林小姐的疑心卖出去府,没有趁机表忠心,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表示她听见了刚才李老太太和臻璇的话。
李老太太盯着挽琴,挽琴一双柳叶眉弯弯的,垂着眼,看不出其中情绪。
李老太太到底怜她,声音也放轻柔了:“留在我身边,一直做个丫鬟吗?你不该是这种一辈子当丫鬟的命。”
挽琴闻言身子晃了晃,她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她出林府的时候小姐与她说的话。
那时候林小姐站在窗边,背着身看不到神色,只觉得那声音很淡很淡。
她说:“挽琴,你不是一辈子当丫鬟的命,你若跟了我去,就要做个姨娘。与其到时候你我猜忌,坏了十几年的感情,不如就这么算了。把你配了小厮,我林家那么多小厮,在我眼里比配不上你。我想来想去,还是卖了你吧,我会和牙婆说好,给你寻个好人家,你自求一条福路吧。”
挽琴太晓得林小姐的性格了,她看着林夫人和陪嫁开脸的姨娘们斗法,早就对此失去了信心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各走各的路,将来还能想起一样好来。
于是,那时候挽琴什么也没说,磕了头就跟着牙婆走了。
等到了裴家,臻璇选中她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能入裴家是件好事,而臻璇年纪又小,还没有那样的烦恼。
可一转眼就三年多了,到底到了要摊开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了。
挽琴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李老太太那么说,不是试探她,而是真心待她好才说的。她抬起头看着李老太太,道:“老太太,奴婢是丫鬟生的,也只能是一个丫鬟。奴婢从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如何,只求老太太慈悲,让奴婢一直伺候老太太。”
“挽琴,你是个聪明人。”李老太太见挽琴的眸子倏地一缩,她几不可见地笑了笑,“那年老大媳妇和李姨娘要赶了陈姨娘,是你一句话点破了结症。你心思细,看得清局势,跟着老太婆我,是大材小用。”
挽琴一点就通,她已经知道了李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还是希望她能跟着臻璇去,就讨自己一句话。
挽琴重重磕了一个头:“老太太,奴婢以后给小姐做陪房娘子吧。”
不是以一个一等陪嫁丫鬟的身份,而是以陪房娘子的身份跟着臻璇。
臻璇看着挽琴,心里忍不住唏嘘。
一个像挽琴这样的丫鬟,看着貌美聪慧,其实是最难做人的。
挽琴见李老太太不说话,有些忐忑,即便是屋里有地火龙,她的手摸在青石板地砖上,也觉得冷得刺骨。
心一横,挽琴道:“老太太,奴婢虽然是做丫鬟的,也有心气。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跟着小姐,将来要给姑爷做通房,奴婢情愿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念着奴婢,给奴婢配个家生子,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挽琴虽然是俯着身子的,可背却是直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
李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出去吧。”
挽琴不再言语,磕头退了出去。
李老太太等那帘子不再晃动了,才道:“陪房不比丫鬟。”
臻璇明白。
丫鬟管着屋里的事,有什么情况都能有商有量的,陪房不住在府里,不能给自己出主意,那挽琴的细心懂事就废了。
臻璇想着刚才挽琴那直直的脊背,又想起那夜与桃绫说的话,与李老太太道:“挽琴有心气,烈起来只怕比桃绫还厉害。”
李老太太闻言有些吃惊,复又笑了起来:“我再想想。”
晓得臻璇屋里要添人手,周氏第二天就来了,听了李老太太的心思,她附和道:“六叔母想得在理,这事也是我这个做伯母的疏忽了,之前想着七丫头还小,叔母不喜欢人多,这才耽搁了。趁着这个机会,是要把人手调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