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就那个娇生惯养的纨绔?”青澜听他这么说,反倒更来气,冷笑一声道:“他只怕连对战时有哪几个基本的阵型都搞不清,还调兵遣将?让兄弟们跟着他送命么?”
璟华脸色变了变,心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蹿了上来,怒道:“放肆!不得……妄议主帅!”
青澜这几日也憋了一肚子火,正好趁这机会了出来,也硬邦邦道,“我知道不得妄议!但这是事实!军营中哪个兄弟不在抱怨?若不是天后一手遮天,凭他的能耐能当上兵部主帅?仅日常的操练就叫苦连天,兄弟们挥汗如雨,他却叫了个侍婢,在一旁为他打伞遮阳!这样的主帅,怎能不让兄弟们心寒!”
“琛华再无用,也是主帅!我带出来的将士,就是这样……咳咳咳,这样忠心事主的么?”璟华气得脸色白,胸口气血横冲直撞,他连话都说不下去,紧按着胸口不住猛咳。
青澜见状,也不敢再多话,默默地倒了杯水,放于他面前。
璟华伏在桌上咳了一阵,方缓缓起身,俊颜上因咳嗽而显出一种病态的酡红。又过了片刻,酡红褪去,只留苍白如雪。
他咳得有些嘶哑,却也不再有怒气,接过青澜的杯子浅浅喝了口水,惨淡自嘲,“我知道你们都不甘心,呵呵,连我自己也不甘心。但……又能如何?”羽睫颤了颤,露出眸色黯淡,轻声道:“三弟尚需磨练,你们看在我的面上,便多多帮衬他。”
青澜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又今后作何打算呢?难道真的就不管我们兄弟了么?”
“我打算离开天庭一阵子。”璟华将目光又放回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望着画中的慈母稚儿,思绪似跨越了几千年的记忆之墙,语声缥缈。
“我有位师兄,精通歧黄之术,只是向来行踪不定。”他苦笑,“我想去找他试试,看自己还有没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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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澜回到兵部,见整整五辆大车停在门口,蒯方正指挥“生”部的将士们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东西巨多,忙得不亦乐乎。
青澜远远喊道:“蒯将军,这是什么?”
蒯方迎了上去,抱拳道:“回副帅,是天后娘娘赐给我们的军需。”
“天后?”青澜皱了皱眉,走近细瞧。
天后所赠十分优厚,一车一年三季的军履行装,一车麦豆粮草、盐菜补给,一车弓箭枪弩、绳索铅弹,一车外伤药草、内用灵丹,还有一车,是明晃晃的金银,说是用来抚恤阵亡和受伤的官兵。
青澜冷笑:“天后对这个亲生儿子便如此尽心,三殿下刚来没几天,人情便做到了这里。可惜,我兵部没人会领她这个情!”
蒯方从来不苟言笑,闻言补了句道:“还有五百匹天马在路上,我就直接让人牵到天马监去了!”
“好!东西照单收下!这位三殿下么?”他嘴角挂起一个轻蔑的笑,“明日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明白么?”
“末将明白!副帅……”蒯方欲言又止。
“嗯?”
“天后娘娘在营中等着副帅,指名要见您!”
“见我?”青澜眸色一凛,“她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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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遣走了身边的宫婢,独自坐在青澜的营帐中。
他还没有回来,她便耐心地等着。
左右已等了两千多年,并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璟华带兵时主张日常起居一切从简,因此军营中,自他以下所有将领都只居一室。青澜也是如此,斗室不过数丈,一桌、一榻,一几,极近朴素。
姜懿摩挲了下他的书案,笔架上的云峰狼毫还留有墨香,再细看书案上有几滴墨渍,不知是哪次写字时滴下的,却忘记了擦,时间久了便渗进了木质纹理,擦不掉了。
姜懿下意识地微笑了下,也是个粗心的孩子。
她拿出自己的绣着凤求凰的婵丝绢帕,施了点法力,轻轻抹去那几个墨点。
他的床也甚是凌乱,虽然被褥是叠了,但窝成一堆。
军营中自来没有宫婢随行,所有将士内务都是自己打理。青澜虽不娇气,也没有架子,但毕竟王子出身,对这些并不在行。
姜懿猜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个仔细的人,更不愿将时间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因此总是胡乱对付。
姜懿将被子抖平整,顺便摸了摸极薄的垫褥,心道:这孩子便是一直睡着这又冷又硬的地方么?
但转念又想,又失笑: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他一身火气,自是不会怕冷。
她正弯着腰,翘着鎏金护甲,尽心尽力为他整理着床褥,突闻背后有人喝道:“你干什么!”
她泰然自若地回过头来,倒把青澜惊得天雷滚滚,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孤高冷艳的天后——居然在营房里,为他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