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华朝他挤挤眼睛,意思叫他稍安勿躁。
他自己跨出一步,躬身道:“启禀父君,二皇兄他自知要为父君分忧,时刻铭记这身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身子,而是被寄予了父君的殷切厚望,是我天族百姓社稷安危的屏障,这才不敢有任何疏忽懈怠。待二皇兄痊愈归来,定能更好地为父君尽忠,为百姓杀敌,还请父君明察。”
轩辕広冷哼一声道:“待他归来?他若不归,是不是我就任凭姜赤羽打上我这九重天来?姜贼在朝贡时,当着众属国的面,就已经十分嚣张,若再任由他妄为,叫我天族颜面何存!”
琛华借机道:“父君不必忧心。二皇兄一时半刻回不来的话,还有儿臣在。儿臣愿率百万雄兵出征,大破姜贼,以振我天威!”
琛华抬起眼,热切地望着天帝。
彼时他以代帅的身份,站在兵部的第一排,身后是“天一生水”四员大将。
他极希望他的父君能点头答应,给他一次在满朝文武前建功立业的机会,也给大家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轩辕琛华不仅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不是个只会看花遛鸟,烹茶泡妞的废物!
好叫他们晓得,他比轩辕璟华,并不差到哪里!
没错,他对他的二哥,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两人虽为兄弟,但其实相差不过一百岁不到。
他记得二哥从云中子处出师归来,不过一千三百岁。那时他尚未成年,依旧是少年的单薄身量,父君就急急地让他去兵部赴职,当了天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那时起,二哥便日日要随父君早朝,要在兵部通宵议事,要身披战甲东奔西跑,流血流汗;而他却仍整天在母后身边,吃吃喝喝,东游西逛。
又过了两百岁,璟华便直接任了主帅。
璟华升得如此之快,没一个人敢说长道短,因为那确是赫赫军功铺出来的路。他一个人直下冥界二十七层,浴血奋战十天十夜,剿灭幽冥城三万尸诈的记录至今无人可破。
为此父君摆了庆功宴,请幽冥王及三界朝臣、四海仙家大饮三天。
那个宴席去了很多人,他也去了,却没有在席上见到他的二哥。
事后很久他才知道,二哥为此受了极重的内伤,在宸安宫一病不起。他知道后,立刻赶去探望,却也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
他去时,二哥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脸色些许苍白,与他匆匆聊了几句,便又开赴武川凤国,去降服那开天辟地时便与天地一同孵化的金刚芜衡鸟。
他记得二哥走时留给他的那个挺拔但略显单薄的背影,他觉得他苦,觉得他不值。
直到现在,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还怀着这样的同情。
他们处得可以说不错,二哥对他很是照顾,也常在武功上点拨他,只是他实在太忙,能坐下聊天的时间并不多。
两相比对,琛华便更觉得自己幸运。
有父君母后的宠爱,不必吃苦,不必受罪;只要自己提出来的,父君母后多半都会应允;所有人看到自己客客气气,争相讨好。
他甚至觉得,如果大哥仍旧在无妄海隐居避世的话,那将来这个天帝的位子,说不定也会是自己的。
但慢慢的,随着年岁渐长,他对自己身处安逸的这种庆幸,对二哥的同情里,又生出一些旁的东西来。
每当三界中出了什么乱子,有什么吃紧的战况,父君总是急急地召二哥议事,不论何时何地,非他不可;
他偶尔几次在南天门送他出征、接他凯旋,看他英姿飒爽昂立于三军之中,欢声雷动,坦然接受百万士兵的爱戴敬仰;
看那些由他出兵平定内乱的三界属国之主,对他衷心钦佩,崇敬感激……
没错,他羡慕他。
这是一种奇怪的情感,他不想成为他,却又总是羡慕他。
就跟他的父君母后不喜欢他,不疼爱他,却都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第一个想起他一样奇怪。
他羡慕这种信任,这种期待,他希望在众人的眼里,不再是一个不堪重用的轻浮少年。
他希望自己也能做一番事业,能在千钧一之际,众目睽睽下只手擎天!
就像现在,他挺身而出,请父君准许让他带兵出征。
他很少这么认真,一半为了二哥,一半也为了自己。
他是兵部的代帅,武功也不弱,以父君对他的荣宠,应该是怎么都会答应的。
轩辕広紧绷的脸终于展露了些许笑意,却轻轻丢了两个字,“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