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后悔了,他不该在竹林中出现。
如果那天,他乖乖在屋子里看自己的书,而没有出门招惹她,那现在一切会怎样呢?
她还是西海的小公主,聪慧捣蛋,无忧无虑,她会和青澜或是别的什么人,生六个儿子、四个女儿,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而他,还是驰骋战场,什么时候寿数尽了,随便倒地一死,也就是了,潇潇洒洒,何来那么多柔情,也无从那许多牵挂。
她,会有一个将来。
只是那个将来里,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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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华在白莲池边,扬手撒下一把鱼食,瞬间便有成群的红尾锦鲤从水底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聚到他脚边。
他扬了扬唇角,在俊美的脸上盛开一场落寞的笑,自言自语道:“现在也只有你们还认我这个三皇子,来,赏你们吃的!”
琛华最近,空虚得很。
自从姜懿被绑上了诛仙台,原来前呼后拥着他的那些知己好友一个个都避而不见,喝茶聊天没空,讲经论道没空,追文泡妞更没空。
他去找他的红颜知己们,也全给拒之门外,将之前蜜里调油时候送的那些定情之物打成个小包,朝墙外远远一抛,说三皇子情倾天下,小女子貌陋才疏,高攀不上,还请放过一马。
他被拒了几次后,便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朝失势宾客落,万人嫌弃,避之不及。
于是他也不再自讨没趣,除了有时候实在闷极了来找蒄瑶之外,基本都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宫里,千百年来,从未如此安分守己。
自己也曾那么得意,曾以为自己是这九重天上万千宠爱于一身,以为有那么多人众星捧月,甚至明里暗里拍马,说不出几年他必定会被拥立为太子,是要代替玹华继承这天帝位子的。
原来都是假的。
父母的恩爱是假的,朋友的情义也是假的。
他的宝庆宫,曾经门庭若市,客往迎来,最热闹的时候几天几夜都灯火彻夜不熄,可现在,冷清得只怕也和宸安宫不相上下了。
呵呵,算上大哥,他们这几个皇子混得还都不怎么样。
一个皇子在无妄海避世清修,一个皇子颠沛在战场朝不保夕,还有一个被母后牵连,此生恐怕也没了出头之日。
他的这个父君,真是狠心。
而他的母后,也不是一般人。
听蒄瑶说,母后现在不太好,每日受两道天雷万箭穿心,人看上去也疯疯癫癫。
他听了,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诛仙台他一直没有去,不是不孝,而是不敢。他不敢去看母后现在的样子,仿佛只要一去,一触碰,他心里那个高傲强硬、冷艳睥睨的母后的样子就会轰然倒塌。
他就每天这样,缩着壳,浑浑噩噩地过。
无聊至极的时候,他也会想起,那个西海的小姑娘。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赏了他一拳一脚,最后一面又狠狠骂了他一顿的阿沫。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是和二哥在一起吗?
如果,什么都没有生就好了。如果二哥封印了夸父,回来养好了伤,顺顺利利把蒄瑶娶了。如果他的母后和舅父并没有造反,那他就还是那个逍遥自在,风光无限的三皇子殿下。
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求父母,赶着几十驾马车的彩礼去迎娶那个西海的小公主。大婚后,他也一定会改邪归正做一个好好先生,从前少不更事时的那些胭脂俗粉再也不值得一看。
那么他这一生,纵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好在也会平安喜乐。
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如果。
现在的他,不敢去招惹父君,更不敢去看望母后,两位兄长自顾不暇,朋友们避而远之。他也只能无聊地喂喂鱼,候着蒄瑶心情好的时候,送暖偷寒,颠鸾倒凤,靠一点点可笑的刺激,继续麻木自己。
他望了望外头,蒄瑶今天去凌霄殿向父君汇报年末的各部账务安排和来年预算。她最近倒是忙得风生水起,天天人影都见不着。
自己大早就来了,赶上她正急着出门,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只说让自己在这儿等,晚上回来再好好伺候她。呵呵,她的架子也越来越大了,倒搞得仿佛自己是她的男宠一般。
琛华自嘲一声。他喂完了鱼,拍拍手,一路走回去。门厅环廊间都盛开了各色争奇斗艳的红妍娇蕊,吐露芳菲。蒄瑶是司花的神,想当初她就在漫天花丛中,苦苦等着二哥归来,想去看他,却又扭捏着不敢。
风水流年,如今,便轮着自己等她了。
好吧,等就等吧。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大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