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方面,自己必须仔细计算好每一个细节,务必要把那一场死亡演得极为自然,毫无破绽。
而另一方面,就是他今天偷换命格的目的——他想让玹华看到父君当年的不得已。
在他偷换的那个命格里,大哥不得不做一个选择,是牺牲自己唯一的孩子,拯救上千个同龄的孩子?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死去,而无动于衷?
其实,他也知道,大哥要去体会的那个人生,那个忠义之士与父君其实无丝毫可比之处。但他希望好歹能借那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令大哥体会一下,一个父亲的不得已。
玹华说的没错,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总喜欢为别人操心。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也总是要殚精竭虑为周围的每个人想好将来的一切,每一个环节巨细无遗。
他不忍看父君老迈,耄耋之躯仍要为平衡天地戾气而耗尽自己灵力,所以只要父君露出那个虚弱的样子,哪怕他清楚,那就是历代天帝本该承担的责任,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救命的胤龙翼拱手相送。
他知道这是一个让人难于理解的选择,也知道自己的离去会让大哥和沫沫陷于无法愈合的伤痛,但就如天生的致命伤般,无法不这样去做。
所以,他不得不在这一个错误的选择之后,又费尽心思地为这个错误东缝西补,越弥补,越荒唐。
他终于走上了当年母妃的老路。
带着万般无奈、抱歉和担忧匆匆离去,明知不值得,却还是要维护那个人。
那个从他尚未出生起,就一直在伤害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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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华被人推了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人累了,就去歇一会儿,公主今晚怕是生不下来。”
原来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是,奇怪,为什么称自己为“大人”,难道不应该叫自己“陛下”么?自己现在可是始皇帝啊!
他睁开眼睛,突然吓了一跳,失声道:“阿沅?你怎么也在这里!”
妙沅“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璟华说你此行需要一个帮手,让我在这里相助于你。”
玹华莫名道:“帮手?不需要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吃了一惊,他只是穿着普通文人的服饰,根本不是什么九五之尊!
“阿沅,我们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小黑小白弄错了,这不是秦王政的那个命格吗?”
妙沅也莫名道:“什么秦王?玹华,我们这是在故绛城,是晋景公的时候啊!”
“晋景公?”玹华叹了一声,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禁苦笑。
璟华就是璟华,就算已经是到了今天这样,他想做的事,依然没人可以阻止。
只是不知为何他一定要向自己推荐这本命格?是对那些枉死的孩子抱有格外的同情么?也罢,反正一样是功德,既来之,则安之吧。
玹华看了一眼妙沅,她亦是普通妇人的打扮,只是肚腹高隆,竟已是身怀六甲。
妙沅被他看得有些害羞,毕竟她的真身还是个未嫁姑娘,却只好硬着头皮道:“你是驸马赵硕的门客公孙杵臼,我是你妻子程婴,也是公主的闺中密友。赵家三日前已经被满门杀了,只有公主被我们冒死救了出来。”
玹华点点头,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这是南赡部洲一个诸侯割据的时代。
国君晋景公昏庸无能,大权旁落。朝中有一文一武两大势力,文臣赵硕,才情四溢,官拜左上卿,晋景公更以公主下嫁,是为驸马。武将屠岸贾,野心极大,一直视驸马赵硕为眼中钉,为构陷赵,他动一场政变,以莫须有的罪名嫁祸之,并一举屠了赵氏满门三百余口,只剩身怀六甲的公主在公孙夫妇帮助下仓皇出逃。如今躲藏于二人家中,已临盆待产。
玹华走过去,轻轻搂住妙沅的腰肢,微笑道:“这么说,我们也快要有孩儿了?”
妙沅含羞啐道:“不过是化凡罢了,又不是真的。”
“是啊,真的太子妃,哪能这么寒酸?”玹华笑道:“我总算是懂了,为何二弟要叫你来协助于我。阿沅,我们是何时成婚的?你已经几个月了,何时生产?”
妙沅咬着唇,羞道:“我们是公主做的大媒,成婚已有一年多,产期就是这两日。”
玹华大喜过望,忍不住蹲下来,附耳在她的肚子上,笑道:“乖宝宝,一会儿出生的时候可记得要灵巧些,若弄痛了你娘亲,爹爹可要打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