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这些搜查,玹华倒还应付得来。
妙沅与公主在同一天里生产,两个孩子前后相差不过数个时辰,他对外一统口径,称夫人一怀双胎,自己得的乃是一对孪生儿。
毕竟一个小婴儿,除了年龄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在这故绛城里,这样的婴儿少说有几千个,屠岸贾就是再不可一世,又怎么可能从大海里捞出针来?
但如果根据那本命格上说的,那么天一亮,那张惨绝人寰,令千万母亲崩溃断肠的屠婴令就会张贴在城中的大街小巷。
玹华在书房冥思苦想无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回到自己房中。
两个孩子都已喂饱,并排睡得正香。妙沅戴着一根藕色的头巾,慈爱地轻轻哼着摇篮曲。
玹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觉得这画面极美,美得他不忍走进去,就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
倒是妙沅现了他,冲他一笑,“怎么傻站在那儿?”
玹华笑着走进来,“怕吵醒你们。”
他俯下身,轻轻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阿沅好香,可真是越来越好闻了。”
妙沅有些难为情,羞嗔道:“不就是奶水的味道么?你又不是吃奶的娃,贪这味道做什么?”
玹华也在她边上坐下来,笑谑道:“我不吃奶,可我要吃阿沅。”
他将她搂在怀里,手指穿过她的乌黑丝,深情凝望。
妙沅本就极美,现在因生了孩儿,俏丽容颜中更添了一种成熟的少妇韵味。肌肤愈加白皙娇嫩,吹弹可破,柔媚乌黑的美眸就像两颗已经熟透的黑葡萄,波光潋滟,一颦一笑间都像要滴下水来。
“阿沅真美。”玹华痴情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的美。”
妙沅笑了笑,怜惜地望着他道:“你呢,还没有想出办法吗?”
毕竟是凡人的壳子,连熬了几个晚上不眠不休,他现在也是满脸疲惫,双眼充血。
玹华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声。
“天一亮,那张屠婴令的榜文就要贴出来了。”他望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苦笑:“二弟抛给我的这个难题,可比修长城难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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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替公主验尸的仵作,并不能说出公主产子的具体时刻,只能推算出一个大概的月份。屠岸贾丧心病狂,张贴“屠婴令”,称倘若三日内找不到赵氏孤儿,便将全城内所有一月以上,半岁以下的婴儿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屠婴令”一出,整座故绛城一片哀声。
玹华走在街上,所有人都形色匆匆,神色戚戚,连之前总会对他笑着打个招呼的左邻右里,也再无心交谈半句。
就像一座被死亡笼罩的孤城。
有的妇人看了告示,当场就吓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倒地,被野蛮的士兵拉起来,扔在一边的凉棚下,直到自己醒转,或者家属来接走。
而那些棺材铺子里,婴儿棺椁和小寿衣的销路一下子紧俏起来,木匠师傅和裁缝师傅连夜赶制都供不应求。
但生意再好,老板们的脸上也无半分笑意。
玹华走进去,棺材铺的老头正低头写着什么,玹华瞥了一眼,现是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
“老板,我要……”
老头抬头看了看他,斑浊的眼中似乎混了些水光,怆怆开口:“你走吧,没有。”
玹华道:“你还没问我要什么。”
“你不就是来买婴儿棺椁的吗?今天已经是多少人来问过了?没有!没有!没有!”老头一下激动起来,情绪失控地朝他大声嚷。
婴儿棺椁?玹华下意识地往铺子里瞧了一眼,那里正停放着一个小巧的黑楠木棺椁。
老头“哇”的一声跳起来,操起扫把凶狠地朝他打来,大声咒骂:“看什么看,这是要留给我自己孙儿的!他才满四个月,却要给那个什么该死的赵氏孤儿一起陪葬!啊,我苦命的孙儿啊……阿爷救不了你,只能给你留一副最好的棺椁,送你上路啊……”
老头扔了扫把,蹲在墙边,哭天抢地地嚎起来。
玹华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他只是想买些香火蜡烛烧给那个死去的公主。
因为他的疏忽,令她尸骨都难以保全,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做完全没用,但既然在凡间了,那就入乡随俗的好。
但那棺材铺老头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