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泗水阁东。
时已入夜,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大部分将士经过了一天高强度的训练后,都已安然进入梦乡。
然而田蒙的屋子,灯还亮着。从外头望进去,人影绰绰,似乎还不止一个。
除了青澜,天一生水的三部大将,都济济一堂。
田蒙道望了望其余两人,“确认三殿下今晚仍不在此留宿么?”
石耳道:“放心,申时值班的兄弟亲眼见他进了南天门,还换了便服。再说了,田将军,你什么时候见过三殿下在咱们兵部留宿过?咱这儿的枕头被褥他哪儿睡得惯啊?”
田蒙不理石耳的轻蔑耻笑,神情凝重道:“既如此,把长宁唤进来吧,切忌不要惊动旁人。”
不一会儿,长宁便走了进来,他手上的烫伤已基本痊愈,但神情颓唐,清秀的眸下,黑影深重,像是接连许久都没睡过好觉。
他看到几位将军,躬身行礼道:“不知深夜召唤长宁,有何吩咐?”
田蒙道:“听说静安失踪了?”
长宁猛地抬头,颤声道:“田将军莫不是找到她了?她在哪里?”
田蒙做了个眼色,蒯方便取出一副绿色的耳坠放在桌案上。
长宁一看,便即悲从中来,痛呼一声:“静安!”手捧着那对耳坠,泪流不止。
田蒙见长宁悲痛欲绝,哭得都快晕厥,便给他看座,又让蒯方倒了杯水给他。
“长宁,你确定这是静安的么?”
长宁哭了一会儿,好容易收住眼泪,凄凄哀哀道:“怎么会认错?这是九渊回来之后,我亲手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一直戴着。”
田蒙道:“但据我所知,九渊那次,妖兽洞里曾出了三副这样的天水滴,你又怎能肯定一定是静安的呢?”
长宁道:“是出过三对没错。但静安的耳洞偏小,我为了她能戴着合适,特地将挂坠这里磨细了些,所以一认就能认出来。”
田蒙为人仔细,听他说了之后,有特意再去瞅那副耳坠,确实是在挂坠部分有些重新打磨过的痕迹。
长宁说了一会儿,又呜呜哭起来道:“求田将军让长宁晓得,到底是在何处找到这副坠子的?静安她是否……是否已经灰飞烟灭了?”
田蒙叹了口气道:“这副坠子,是石耳将军找到,拿来给我的。当时九渊,你和二殿下、青澜将军一起挑选天水滴之事,我也有些印象,所以见到了,立刻就想起你来。”
石耳是个急性子,忍不了像田蒙这样一句话分个几次说,大声嚷道:“长宁,我来告诉你我怎么找到的!今日我去放天马时,遇上一只不长眼的尸鹫……”
这尸鹫又叫“报丧鸟”,他们仙界之人,在湮灭之前,往往会在魂魄中散一种特有的气泽,常人无法察觉,确实尸鹫的最爱。因此若一般家里有哪个快要仙去的,这些鸟儿往往会不请自来,绕屋子飞上几圈,嘎嘎地叫。
璟华自炎龙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于他的生死,兵部每个人东猜西揣,谣言已不止一天两天了。石耳在此时看到秃鹫,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更不愿意被其他士兵见了,惹得不必要的非议。
石耳继续道:“我平生最讨厌这些个哇哇叫的晦气东西,你说咱这兵部,各个都好端端的,凭什么让这些扁毛畜生扰了清净!我立时手起刀落,将那只畜生生生拆了!
杀了那一只不算,我又想起无妄海那边,尸骨遍野,向来尸鹫成群,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立时驾云直奔无妄海,将那边的尸鹫灭了个干净。我杀得兴起,有时候便穿膛剖腹,竟然在其中一只的肚子里,叫我瞧见了副天水滴!”
长宁颤抖着声音,不敢开口,抖缩数下,却又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石将军,你看到……看到她没?”
石耳摇头,他知道长宁是问有没有看到静安的尸骸,“那边倒是干净得很,除了这对耳坠外,什么都没有。”
蒯方安慰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静安或许还在人世。长宁,你先别……急。”
田蒙摇头道:“我倒觉得,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更可怕。无妄海乃历代皇族埋骨之所,阴煞之气甚重,所以常会引得一些凶兽野物前来,有一些兽类自相残斗的痕迹反倒正常。这副天水滴,若不是恰巧被尸鹫吞进了肚子,也绝难再见天日。”
他叹道,“如今被处理得如此干净,分明是欲盖弥彰!”
长宁嚯的站起,悲愤道:“田将军,你说这凶手会是谁?长宁豁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替静安报了这个仇!”
“凶手是谁,我还不敢妄加推断。但这九重天上暗流汹涌,只怕立时便要有惊天浩劫啊!”
田蒙扫了一眼石耳,道:“石将军,你今天去户部查得如何?”
石耳道:“户部还瞒得紧,不敢声张,我动用了一些影卫,打通了好些个关节,这才查得从年初到现在不过个把月,却已经失踪了四十九名仙婢小倌。”
“四十九个?”田蒙悚然道,“这才不过短短数月!九重天上这么多人踪影不见,竟然能瞒到现在,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