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同了。
我再也站不起来,我连一支笔都拿不住,我是一个废人。
而且,我有胤龙翼,我不会死。
那么,难道要你陪着我这个废人,一起过千千万万年么?
我那天也与大哥说过,我早已经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必定不会去受那九轰天雷。
因为我怕失去你。
沫沫,我还是太骄傲了。我总以为以自己的修为,熬个三年,也就过来了。我以为三年后就能站起来,能来娶你。
原来没这么容易。五雷极刑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呵呵,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艰难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和你长相厮守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却又给我搞砸了。
你一定在狠狠地骂我,骂我是个疯子,是个傻瓜。
你也一定是给我气病的吧。
沫沫,可不能这样,你得赶快好起来。
因为,我有更残忍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如果连这样就要生病,那我怎么忍心亲口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呢?
没错,我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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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华看着璟华回了屋,心里几许忐忑。
他不知道璟华有没有听到他和妙沅故意制造的那个“误会”,也吃不准璟华到底能将那个“误会”,误会成什么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至少听了进去,主动打开了那扇门,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阿沫那边的功夫好做,她单纯且大气,女孩子那种扭捏矜持的毛病她全没有,自己一说需要她来激二弟的潜能,令他恢复修为,她立马就撸袖子干上了。
倒是自己这个弟弟要费力得多,一颗心本来就晃晃悠悠,还硬要往里塞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自己现在打了阿沫的幌子,总算骗得他肯与她见上一面,但愿见上了,阿沫就能有办法治他。
当时在冥界就是的,横劝竖劝不肯去找胤龙翼,最后还是阿沫出马,立刻就降服了他。
不知道这次再故技重施还有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如果真能令得二弟重拾斗志,哪怕事后知道大哥我骗他,气我怪我都甘之如饴。倘若他能有力气,与我打上一架,那更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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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华从枕下摸出一张薄薄的云宣,慢慢摊在桌上。
那时候他为了能尽快提笔写字,也曾勤练不辍,却仍旧没有成功,书写对臂力、腕力、指力都有诸多要求,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手漂亮的行草,现在写得如六岁小儿,而每次也至多能写两个字而已,再多的话,就算强行写下去,字好看难看先且不去说它,笔先就握不住,会自己滚落下来。
这一张云宣上大概已经有两百多个字了,他写了足足一个月。
最开头的时候,他是想写一封信给阿沫,请她等他三年。以他的算计,这种信笺应该是早就拟好的,但那天他在涵澹阁写了揉,揉了写,最后还是没写成,而只留下一封谎称自己要外出公干的信函。
他其实没什么信心。
对于第二日的行刑,他是会死,还是会像自己设想的那样三年内恢复修为,抑或是其它结果……他全然不知。
全然不知,竟还是冒冒失失地去做了。
当时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琛华死,不能让蒄瑶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许多人都认为他轩辕璟华行事稳妥,算无遗策,但其实说这些话的人并不了解他,稳妥的人做不出如此冲动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后来他将她赶走,那时候就已经萌生了退婚的想法。
他想退了婚约,还她自由之身。他知道沫沫定然不会嫌弃自己,但就是她那天回头的一眼,让他明白,自己怎么也做不到,在她面前展露一个无力狼狈的自己。
自尊是顶顶没用的东西,但自己就偏偏犯傻,傻到要将它放在爱人的前头。
越是在沫沫面前,越是要紧紧地拽着那层虚伪的壳,把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不可露一丝败相。以前是将死之身时倒也罢了,但好过了,幸福过了,就再难接受一个破败的自己。
他拼命要将她赶走,推得越远越好。他想下个诏书,名正言顺将她赶回西海去。只有她走了,自己才能彻底死心。
但后来一想,自己这边退婚,好像令西海那边颜面上挂不住,尨璃也定会恼了自己,到时候若令苍龙与天族交恶倒也是麻烦,不如好好跟沫沫说,请她自行回西海去,由她父王提出退婚,比较稳妥。
这封信须得写得果断、残忍、冷酷无情;须得逻辑清晰、头头是道;须得令沫沫看了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齿,撕成碎片,同时咒骂他轩辕璟华不是东西,不得好死!
那样,便成了。
这对他来讲,还是有些难度的,因为要对自己真心所爱的女孩讲那些残忍的字句。
这比他提笔写字更要难上许多。
将她赶走后,他独自关在黑暗中的许多时光,便用来做这个。写了两个字,写不下去了,便伏在桌上歇一会儿,等醒了,再写两个。
如此,一天下来,也能写上十来个字。
但总算还是写成了,并没有假手他人。想不到自己身心俱残后,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伟业,竟然是给沫沫写上一封劝她退婚的书信。
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