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栩揣着这根老厉害的火焰焦木,如同揣着自己那颗砰砰跳动的心,才走到宸安宫的门口,额上冷汗都滋出来了,紧张得不行。
他的成长经历,其实和一般神族的世家子弟差不多,不见得有琛华那么不思进取,但也是没见过什么大风雨的,天天阶安享太平,保暖度日。
自现了人偶的秘密后,这个事事无忧的迦南公子便怀了极重的心事。他对谁都不敢讲,只自己闷起头来苦思冥想,日夜难安,竟憔悴了不少。
他好几次都想冲进宸安宫,抓住阿沫的手大声告诉她说,你这个夫君是个人偶,你被骗了,还是跟师父走吧。
但又隐隐觉得,连自己都能看出那个人偶的真假来,阿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阿沫显然已知晓内情,却仍陪着一起演戏,那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又实在不甘,斗不过那个万人之上的天帝陛下倒也罢了,竟连个天帝的人偶都斗不过。
现在他与阿沫已是名正言顺的师徒,获特许也可自由出入宸安宫,但他却反而沉浸于当时充当血奴的那段时光,愈是回忆,愈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虽然自己奄奄无力,朝夕或死,虽然阿沫满脸痘痘,丑不忍睹,但那个时候的阿沫却是他一个人的。
迦南公子面临着有生以来第一次的重大抉择,到底该不该揭露这个人偶的秘密?他冲动起来,真想直接跑上凌霄殿去,将这段焦木往那人偶身上一扔,然后向朝臣们说出真相,好让轩辕璟华彻底垮台。
但他还是克制了下来。
你的目的是阿沫。他对自己说,迦南栩,天帝死不死关你何事?你只要让阿沫回心转意就够了。所以你要告诉她,放弃那个不能给你幸福的木偶,轩辕璟华是死了也好,失踪了也好,别再傻等着,快来师父这里。
何况,若真的去闯凌霄殿的话,进不进得去且不去论它,若真不管不顾地往天帝身上扔三昧真火的话,只怕爷爷再从灵山飞过来,就是看他自己孙儿上诛仙台了。
他踌躇了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将下手的地点选在宸安宫,他要当着阿沫的面,将那个人偶烧死,逼阿沫认清现实,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现在尚有机会,若等半年后他们大婚了,那一切便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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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沫在大扫除。
她不算贤惠,但绝不懒惰。所以对于一些不需特别精细的活儿,还是拿的出手的。宸安宫里很干净,但既然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特别日子,总得有个新气象嘛。
她昨天已经将所有的被褥都拆了洗过,换上了蟠龙飞凤绣丝衾,或者是鸳鸯莲蓬荷花被,这些都是静安早些年前就给璟华备下的。然后,她又把昴日星君叫来,让他今天驾着日辇出去巡游的时候,把所有的被褥都放在车子后头,顺便晒一晒。
迦南栩进来的时候,阿沫正举了块布,爬在房梁上擦柱子。
“师父,你来了?”她一贯热情地招呼他,“你自己坐,倒水喝,我手脏。”
迦南栩“哦”了一声,乖乖坐下,但他怀揣着这么桩心事,又怎坐得安稳。他右手死死地握紧焦木,伸出左手倒水,想令自己镇定些,可手却不住地抖,碰得茶壶盖叮呤咣啷直响。
“师父你怎么啦?”阿沫从柱子上呲溜一声滑下来,见他老笼着右手不动,好奇道:“你的手怎么了?昨天切菜切到了?我看看!”
“啊,没什么,皮外伤。”迦南栩忙掩饰道,“阿沫你在忙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打扫一下,一个人住也不能太邋遢不是?”璟华与她分居的事九重天上已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也没什么好遮掩,何况以阿沫的性格也不喜欢这种欲盖弥彰。她爽爽气气,倒了两杯茶,给迦南栩一杯,自己也一咕噜喝尽。
既然是她自己无意挑起的话头,那更坚定了迦南栩的决心,他咬了咬牙道:“阿沫,你到底要等他多久?”
“等多久?师父你在说什么?”
“你晓得我在说什么!”迦南栩大声道。
手中的那段焦木仿佛越来越烫,烫得他拿捏不住,那似火如荼的炙热情感猛烈撞击着他心房,令他鼓足勇气,打开话头,令那萦绕于心头两三年的相思爱慕倾涌而出!
“别人看到的只是你贵为天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看不到你为了他日日酗酒,夜夜伤心!
阿沫,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那是该捧在手心里,使劲哄,没命疼的!他是天帝又怎样,是天帝就可以如此不知好歹,可以将你丢在宸安宫里不闻不问了吗!
阿沫,你还要等他等多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永远不回来该怎么办?你的青春难道就葬送在这九重天上了吗?
如果他一直不懂疼惜你……
阿沫,你是不是应该……应该抬起头来,看看这世上,其实还有一个别的人,他……他一直在等你。”
阿沫果然听话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迦南栩的灼灼目光。
“师父,你喜欢我?”阿沫突然笑了笑。